在家里,父亲问起我沙坪的情况,我说沙坪外围有游击队,里面有不少称霸一方的“大天二”。沙坪有一个姓沈的大天二,娶了许多个老婆都无儿女,最近,小妾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高兴非常,摆满月酒时,客人送去的金佛公、金戒指,要用斗来盛载。有一次,我和阿董(即阿龙)去沙坪一间茶楼饮茶,谁知闯进了沈某人的包厅,我们不知就里,老老实实的拣一个座位坐下,大概因为我们态度自然,衣着也斯文干净,那些办事的以为是老爷的贵客,并没有干涉我们。不久来了一个矮肥的老头,身旁有两个保镖跟着,他见到我们,微微一笑,我们也对他点点头。渐渐地,我们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异样,平时茶楼都是很喧闹的,为什么今天如此安静?而且,人们都对那老头哈腰谄媚。阿董说,管他哩,有东西便吃,吃饱了就付钱走人,井水不犯河水。后来,我们吃饱了,走到柜台上付钱,那矮老头向掌柜的一挥手,掌柜不但不收我们的钱,还一直恭敬地把我们送出茶楼门口。事后我们得知,那老头就是大天二沈某,大概那天他心情好,愿意请我们吃一顿,算是结交结交吧。
父亲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我说,夏园附近也有游击队,队长钟锡容是萝岗人,他们常在萝岗一带活动,南湾村的大泡智是他部属。大泡智间或回南湾来,他本人倒和气,也够忠义,回来时都有如你说的沈某一样,包起一个厅请乡亲们饮茶吃点心。如见到一些穿唐装衫裤,腰间束一条绉纱带,别着一支短枪的,便是这类人。可大泡智的兄弟子侄却有败类,他们倚仗大泡智的势力常常欺压乡亲,巧取豪夺,成了令人憎恨的土豪。我又说起陈植云,他是广东省府的高级参谋,现驻在沙坪。父亲听说高兴起来,他说陈植云即陈老八,增城县沙村人,当初未得志时曾与我们合股开了一间联发拖轮公司。我记得,有一年农历新年,我跟春桃姐去联发公司玩,他见到我,给了我一个大红封包,并亲切的叫我“阿女,阿女。”后来,他弃商当了官,在广州做稽查队长,从此,他发了达,在仕途上打滚,现在竟当上了省府的高级参谋。父亲十分感叹,并嘱我有机会可去拜会他一下,并代致意问候,他是不会忘记贫穷时的伙伴的,父亲还特别指出,那年洪圣王诞,我女扮男装游行三天,陈老八也对我大加赞赏,有此深刻印象,他定会照顾我这个世侄女的。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按预定计划,我要走了。再次离别,母亲当然依依不舍,我安慰她,并答应她不久又回来探望她。母亲和甜嫂送我出广州,我去找同来的那位妇女,本来我们约好一个星期后同返沙坪,谁知到大德路她住处找她时,她竟先走了。母亲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十分担忧,当晚甜嫂带我们去找她的谊弟阿发,阿发是江北村人,在广州做“九八行”生意,即九成八收货回来,十足卖出去,赚一个折头。事情往往有这么凑巧,阿发的一位朋友过两天要去沙坪买货,母亲把我交给他,请他沿途关照。我们蒙阿发招待,在他那里住了一天两夜,期间,他还请我们看了一出粤剧。
阿发的那位朋友虽说答应照应我,其实,他一点也没照应,在九江坐小艇过沙坪的时候,他满不在乎地伏在膝上睡着了,艇钱还要我代付,他一直睡到目的地才醒,幸好这一次过封锁线时非常顺利,大概他来往此间已成家常便饭了。(未完待续 欢迎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