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通玄境 笔底起云烟
吴玉山水中的丹青妙境与道韵天成
晨光漫过青华洞道观的飞檐,悄然浸润着案头的砚海。
吴玉凝神执笔,当笔锋触及素宣的刹那,一场无声的仪式便开始了——渴笔在纸面擦出沙沙微响,似秋叶坠地;饱墨落处氤氲化开,若春云出岫。
这位以“清谦”为道的丹青妙手,正以最古老的笔墨语言,在方寸间构建他的宇宙图示。
他的山水世界,扎根于对传统程式的精深锤炼。早年师从倪贯一、孙洪彬等先生筑基,后得杨贵传先生亲授,遍临宋元名迹。
观其崂山系列,嶙峋岩壁以折带皴勾勒筋骨,斧劈皴劈出山势峻拔,山石肌理间透着北派山水的金石气韵。
而运河题材中,又见南宗水墨的灵秀:泼墨法营造的烟波浩渺间,积墨法叠染出芦荻深处,破墨法在水气未消的纸本上自然渗化,墨分五色的韵律在浓淡干湿中流转。

那些看似随意的米点皴山头,实则暗含董巨遗风;淡赭轻罩的浅绛设色,透出元人幽趣。
其构图章法深谙道家玄机。一幅《青华洞天图》里,前景焦墨写虬松如屈铁,中景淡宿墨绘道观隐现,远景则大片留白幻作云海——实笔、虚笔、无笔的三重奏,恰似老子“有无相生”的哲学显影。
他尤擅化用三远法:泰山系列取高远之势,巍巍岩壁几欲破纸;《运河春晓》以深远见长,河道在层峦间迤逦如游龙;《微山秋暝》则得平远之趣,水天一色的空茫中,一叶扁舟成为点睛之笔。这种空间经营,使观者如入可居可游的道家秘境。
最令人称绝处,在于他将易理阴阳化入笔墨肌理。在《太虚灵境》中,枯笔飞白与涨墨晕染形成强烈对比,干处似秋风扫骨,湿处如夏雨润物,恰似阴阳二气相激相荡。
其笔线更见道心:篆籀笔意写古松枝干,屋漏痕笔法皴石纹苍苔,折钗股式转折勾云气舒卷。至若《河岳玄览图》巨制,左幅以豆瓣皴塑泰山之刚,右幅用披麻皴写运河之柔,中间泼彩点染的石绿云霞,在计白当黑的虚空处冲融交汇,正是“万物负阴而抱阳”的视觉诠释。
青华洞的晨课钟声余韵里,他的创作已超越形似追求。《坐忘图》中米点皴化的山形渐隐于雾气,水晕墨章间仅余孤舟一叶,正是“大道至简”的至高境界。
那些小青绿设色的册页,在石青赭石的薄罩轻染下,营造出虚室生白般的空明——这哪里是山水?分明是以澄怀观道之心,参悟天地后流泻出的精神清辉。
如今看他笔下山水,焦墨枯笔处如闻金石清响,是儒家风骨的铮铮回响;水墨氤氲处若见云鹤徘徊,乃道家虚静的玄澹投影。
当一幅《问道崂山》悬于太清宫经堂,斧劈皴劈出的不仅是山岳形貌,更是全真教“性命双修”的峻烈道心;《云水心源》里破墨法化开的也不止烟波,实为“上善若水”的哲学流淌。
这位清谦道人以笔为桨,在济宁的山水文脉间摆渡千年。其墨韵中,有北宗山水的雄浑骨架,承岱宗之厚重;有南派水墨的温润血脉,得运河之灵秀。
而统摄这一切的,是道法自然的至高准则——当他在晨光中提笔,已非画家在创作山水,而是山水假其手显形,大道借其墨言说。
这纸上的万千气象,终成为最深邃的修行:以笔砚为丹炉,以水墨合阴阳,在枯湿浓淡的辩证中,抵达天人合一的丹青道境。
(清风 士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