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茫的秦岭大山中,有这么一个地方,名叫带儿河,有人又叫打儿河。具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又是从何时开始叫起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遇事都要打破砂锅(纹)问到底。(打儿河,咱暂且这么叫着),居住着二十多户人,他们分散在蜿蜒曲折的河道两岸,在村里属于二队。二队最集中的地方就是石槽沟口叫严家院子的地方,一般人习惯叫院子。说是院子其实是住的人比较集中一点,一排住着四五户人家,而且有一块打麦场,生产队的麦子都集中在那里碾场脱粒,分配,也就是说那里是队部所在地。在大山里,这样的地方经常会被认为是繁华之地。只是隔着大河,每次遇到河里涨水他们就与世隔绝。
我的家就住在打儿河对面的山坡上,出了门看见的最高处就是冰晶顶,最低处就是打儿河。看见这段弯弯曲曲的河道我自然就想,那里不应该叫打儿河,而应该叫带儿河,因为在这里俯瞰那段河道确实像一根飘带在秦岭大山之间舞动。从此我坚信打儿河不叫打儿河,而是叫带儿河。带儿河不仅名字好听,还富有诗意。可当我上学后发现大人们并不认为打儿河就是带儿河,他们依然固执地写着打儿河三个字,这让我很伤心。后来跟着同学们去玩,在石槽沟口有一石崖,崖上有一道横着的石缝,下临水潭,石缝间夹着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有大人说从前有人为了能生儿子就站在河这边隔着潭用石子向对岸崖缝砸,如果打进去不掉出来就会生儿子,不然就生女儿。于是引起我们的好奇,一伙娃娃都拾起石子打向对岸,可谁也打不进去,石子撞到石崖发出“打儿,打儿”的响声,于是大家哈哈一笑说将来都生女子。从此以后我不再固执地把打儿河叫带儿河了,但心里始终不痛快。
太平河水从石槽沟口迎头撞上打儿崖形成漩涡转头又向东北,横冲直撞,又遇见横亘在面前的龙头山,只好绕着它,转一个大半圆,然后缓缓行走在大山之间,左拐右绕,这一段就是站在我家门前能看见的,像飘带一样的河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全国各地纷纷仿效大寨修建梯田,位于秦岭大山里的打儿河村所在的大队也不例外,不知谁提出把位于严家院子北边的龙头山的龙脖子炸断,把河道裁弯取直,然后把干枯的河道修建梯田。这一想法很快实施,于是轰隆隆的爆破声经常在大山之间回荡。一个寒冷的冬季之后,当开春冰消雪溶第一场桃花讯到来时,被炸的龙脖子缺口洪水奔涌而出,落下悬崖,在这里形成气势雄伟汹涌澎湃的瀑布,十分壮观,成为带儿河一景,久而久之,瀑布下形成巨大的水潭,因水深,潭面呈墨绿色,人们就叫它黑龙潭。又是一个冬季到来,故有的河道又是一片热闹繁忙景象。河道修起混凝土护坡,防止汛期河水再次回归故道。有了护坡,人们就在干枯的河道开始学大寨,修梯田,从遥远的地方拉土铺地,第二年还种上了水稻。
龙脖子被炸断,河滩出现了绿色小岛,带儿河上又出现了深潭和瀑布,每当大雨过后,河水上涨,瀑布更加雄浑浩荡,从我家方向望去,飘舞的彩带显得更加宽阔,挥舞得更有气势。云消雨霁,秦岭大山苍翠碧绿,朵朵洁白的云彩在山间飘摇游弋,时而形成云海,波浪翻滚,浩浩荡荡,时而化作洁白的花朵点缀山腰。但那不变的依然是山间挥舞彩带。
夜幕降临,月朗星稀,大山的宁静衬托出瀑布的雄浑,山岚合着带儿河的影子在群山间舞蹈。萤火虫打着灯笼,寻找月宫中走出的长袖飘飘。我在睡梦中被叫醒,那是一个叫玉的女子,她说山间那是嫦娥遗落的丝带,她就是守护它的玉兔。我惊醒后那玉却化作一朵梅花,盈盈而笑。
后来大队还在龙头岛北边盖了知青院。八十年代后知青回城,大队又突发奇想想在这里建醋厂,后来又改为果酒厂,还没有生产出一滴酒就实行承包责任制,生产队解散,酒厂也对外承包。那时名义上叫酒厂,其实只有几间房子,几口瓷缸,一台封瓶盖机。一枚公章,这就是全部家当。
带儿河其实是个好地方,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后来的龙脖子瀑布下的黑龙潭成了我们夏天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潭大水深,水里的鱼也很肥大。这里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了我童年和少年的美好时光,还有那舞动丝带的梅花香。长大后无论走到哪里,经常会梦见那个叫带儿河的地方,那是我梦想中的丝带,在秦岭大山中飘荡,飘出了青山绿水,飘出了风景如画,飘出了时代的脚印,于是有了“戴家坪”戴表了美好,希望,光辉和温暖,才有了“春晖”二字。
小山村的变化紧跟着时代的脚步,生活在小山村的人们也在时代的洪荒中拼搏,奋斗,追求。有奋斗就会有收获,有痛苦就会有甘甜,有阴云密布就会有“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带儿河(打儿河)虽然不是我的故乡我却早已把它当做我的故乡。人生悲喜,爱恨情仇……一个情(晴)字化作瀑布的雄伟,彩虹的妖艳!那是永远飘扬在我心中的彩带!
25年6月29于西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