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韵长歌(散文)
文/张学礼(山东广饶)
三伏天的日头刚爬过树梢,蝉鸣便已在枝头炸开了锅。河北的玉米地像被扔进了熔炉,叶片卷着边儿泛出焦渴的黄;江南的雨刚歇,蒸腾的水汽就裹着热浪扑过来,石板路上能煎熟鸡蛋。清晨推开窗,热浪便顺着门缝往里钻,不过片刻,额角的汗就顺着脖颈往下淌,洇湿了半件衣衫。
正午的街道最是安静,猫狗蜷在屋檐下吐着舌头,柏油路被晒得发软,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印子。老人们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说些"这样的热天,怕是要把人烤化了"的闲话,目光却总瞟向田埂——那里的稻禾正低着头,叶片在烈日下微微颤抖,像一群盼着水的孩子。
夜里也难得凉快。竹席烙得人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到院里浇花,水花溅在青砖上,"嗞啦"一声就化作白烟。抬头望时,月亮被热浪搅得发虚,倒让人想起古籍里的冰宫雪殿,恍惚间竟觉得,连风都带着些不真切的凉意。
变故总在闷热到极致时发生。先是天边滚过几声闷雷,像巨人在云层里敲鼓,接着狂风骤起,卷着槐树叶横扫过街道。转眼间,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在晒得滚烫的地面上砸出无数水花。有人光着脚跑到院里,仰着头让雨水浇透全身,笑声混着雷声在雨幕里炸开——那是积攒了整月的燥热,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雨越下越大,屋檐下的水流成了瀑布。远处的田埂上,稻禾在雨里舒展腰肢,叶片上的尘土被冲刷干净,露出翡翠般的绿。早起赶集的农人站在廊下,看着雨帘里的庄稼,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这雨下得好啊,秋里的粮仓该满了。"
雨停时,天边挂起一道彩虹,从村东的荷塘一直架到村西的果园。荷塘里的荷花像是刚洗过澡,花瓣上滚着水珠,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引得蜻蜓立在花苞上不肯走。果园里的石榴花正开得热闹,一树树火苗似的花朵,被雨水洗得愈发鲜亮,连蝴蝶都醉在这红与绿的交错里,忘了回家的路。
我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往荷塘走,远远就听见孩子们的笑闹声。几个半大的孩子赤着脚在塘边摘莲蓬,水珠顺着他们的裤脚往下滴,手里的莲蓬却举得高高的,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塘边的老柳下,两位老人正对着荷花下棋,棋子落在石桌上,"笃笃"的声响里,混着蝉鸣和远处卖冰棒的吆喝。
暮色降临时,暑气彻底退了。搬张竹床躺在院里,看萤火虫提着灯笼飞过篱笆,空气里飘着茉莉的清香。邻居家的姑娘抱着吉他坐在台阶上,唱些不知名的小调,歌声被晚风送得很远。这时便觉得,三伏天的热与凉,原是连在一起的——没有那灼人的烈日,怎会懂这雨后的清爽?没有那盼雨的焦灼,怎会爱这满塘的荷香?
夜深了,蛙鸣渐起。月光洒在荷叶上,把水珠照得像碎银。忽然想起白日里见的向日葵,此刻该是低着头睡着了吧?它们追了一天的太阳,此刻该在梦里积攒着力量,等明天日头升起,再把金色的花盘高高扬起。
这夏日的轮回里,藏着最朴素的道理:热到极致便有雨,苦过之后才知甜。就像那些在烈日里扎根的庄稼,在风雨里绽放的花朵,它们从不抱怨暑气的炽烈,只是默默积蓄着力量,等一场雨,等一阵风,然后把生命的绚烂,开得淋漓尽致。
作者简介
张学礼,山东东营广饶县广饶街道人。义务兵五年,中共党员。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天津诗词学会会员、海河文学社顾问、东方诗人协会会员、神鼎风诗词研究会会员、神鼎风诗词编辑部编委、齐鲁诗风签约诗人,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青年文学家作家协会理事、竹韵汉诗协会会员、东方诗人协会会员、东方兰亭诗社理事、东方兰亭诗社顾问,2021年诗歌被大型《民间优秀诗选》收录,荣获中国诗歌圈官网创作奖。个人著有《执韵》格律诗4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