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放下自在
灵隐寺的晨钟惊起一群白鸽。
张煜站在藏经阁的废墟前,手中捧着一本刚抢救出来的案卷。三年来,他协助寺僧重建被焚毁的经楼,也在这过程中跟着慧远长老学了不少佛法。心口的金莲纹已淡了不少,但每当他默诵《心经》时,仍会隐隐发热。
"张公子。"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张煜转身,嘴角不自觉上扬。赵明月提着药篮走来,一袭素衣衬得腕间金纹越发明显。三年前那场劫难后,她变卖赵家部分家产,在清河坊开了间医馆,专门救治嗔毒后遗症患者。
"明月小姐,今日怎么有空上山?"张煜接过药篮。
赵明月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给慧远长老送新配的安神汤。另外..."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朝廷来了钦差,说要重审三年前的案子。"
张煜展开信笺,眉头渐渐皱起。信中说,宰相秦熹因勾结西域邪教、谋害朝廷命官等十大罪状,已被革职查办。新任刑部尚书要重审当年杭州知府与赵德安一案。
"终于..."张煜攥紧信纸,"秦熹这老贼也有今天!"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心口金莲突然灼痛,提醒着他那未消尽的心火。赵明月轻轻按住他手腕,两人金纹相触,灼痛顿消。
"听说是因为济公大师在朝堂上显了神通。"赵明月眼中闪着光,"他让一朵火焰红莲在金銮殿绽放,莲中现出秦熹与火罗教往来的影像..."
张煜正要细问,忽听寺门外一阵骚动。几个小沙弥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秦熹的党羽要烧毁证据,把刑部档案库点着了!"
二人急忙赶去寺门。只见山下杭州城方向浓烟滚滚,正是衙门所在。更糟糕的是,风向正将火势往灵隐寺这边吹!
"水龙队已经去了,但远水难救近火。"慧远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白眉紧锁。
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歌声由远及近: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济公晃着破扇子从山道上走来,腰间葫芦叮当作响。他看上去比三年前更邋遢了,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九溪之水。
"疯和尚!"慧远喝道,"还有心思唱歌?城里都烧成什么样了!"
济公嘻嘻一笑,破扇子指向天空:"老慧远,看好了——"
他解下腰间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噗"地喷向空中!水雾遇风扩散,转眼化作乌云。紧接着电闪雷鸣,一场倾盆大雨骤然而下!
山下百姓欢呼雀跃。火势很快被控制住,而更神奇的是,只有失火的那片区域在下雨,其他地方依旧阳光明媚。
"这..."张煜瞠目结舌。
济公的扇子在他肩头一拍:"小子,三年不见,可有长进?"
张煜郑重行礼:"多谢大师当年点化。弟子...弟子已放下仇恨。"
"善哉。"济公点头,又看向赵明月,"丫头,你那医馆如何了?"
赵明月眼睛一亮:"收治了三百多嗔毒患者,其中八成已痊愈。多亏大师留下的药方..."
济公摆摆手打断她:"是你自己的功德。"他转向张煜,"那本案卷,可是你父亲的?"
张煜这才想起手中还拿着那本抢救出来的案卷。翻开一看,竟是父亲当年为赵德安做的账册副本,最后一页详细记录了商队遇袭前,现任知府之父与西域马贼的秘密交易!
"这就是铁证了。"济公的破扇子摇了摇,"新任刑部尚书是个清官,会还你们两家公道。"
慧远突然问:"师弟,你这次回来..."
"路过,路过。"济公哈哈一笑,"听说这两个小的要成亲了,老衲特来讨杯喜酒。"
赵明月顿时脸红如霞。张煜也结巴起来:"大师...我们还没..."
"还没什么?"济公挤挤眼,"三年前湖心上,你们的手可是握得紧呐!"
众僧忍俊不禁。慧远摇头叹气:"佛门清净地,你这疯和尚..."
"哎,老慧远,你这就着相了。"济公的扇子指向大雄宝殿,"佛祖还说过'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呢,婚丧嫁娶,不都是修行?"
三日后,在慧远长老的主持下,张煜和赵明月在灵隐寺举行了简朴而庄重的婚礼。没有奢华排场,只有寺僧诵经祝福。当二人手腕与心口的金纹在佛前相触时,竟绽放出柔和金光,隐约形成一朵完整莲花,令在场众人称奇不已。
婚礼结束后,济公晃着葫芦说要远行。张煜跪地恳求:"大师,请收弟子为徒!"
济公扶起他:"你已是老衲弟子,何必拘泥形式?"他从破袈裟上扯下一根布条,系在张煜腕上,"记住:嗔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欲知解脱法,转念即菩提。"
赵明月也上前行礼:"大师恩德,明月没齿难忘。"
济公的扇子在她头顶轻轻一敲:"丫头,你命中还有段富贵缘,莫要推辞。"说完大笑三声,转身便走。
张煜和赵明月追出山门,却见济公的身影已消失在烟雨朦胧的西湖堤岸。只有那熟悉的歌声随风飘来: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一年后,朝廷下旨为张煜父亲平反,归还祖产;赵明月则找到了被囚禁西域多年的生父,虽然老人已神志不清,但在她精心照料下,偶尔会清醒片刻,叫她一声"明月皎皎"。
张煜将两家祖产合并,一半用于扩建赵明月的医馆,一半捐给灵隐寺重修藏经阁。他自己则跟随慧远长老正式出家,法号"释怨",但依旧住在医馆旁的小院,每日为患者诵经祈福。
每当有人问起济公去向,他总是笑而不答。只有西湖边的渔夫偶尔会说,在晨雾中见过个邋遢和尚踏水而行,破扇子摇啊摇,惊起一滩鸥鹭。
[全文完]
——
后记:红尘修行,疯癫菩提
写完《济公游记之嗔火焚心劫》的最后一个字,窗外正是江南梅雨季。雨丝缠绵如书中未尽的佛缘,让我想起灵隐寺檐角滴落的甘露,想起济公破扇轻摇时带起的微风。这部作品陪伴我走过春夏秋冬,如今书中人物似已成故友,临别竟有不舍。
创作之初,我本只想写个惩恶扬善的传奇故事。但随着张煜的怨气、赵明月的勇气、摩尼仸的执念在笔下生长,他们渐渐有了自己的生命。特别是济公这个角色,常常脱离我的预设,在情节紧要处突然"疯癫"起来——本该严肃的渡人场面,他偏要啃着狗肉出现;明明可以金身镇压邪祟,却非要先装醉卖傻。这种不受控的"叛逆",恰是济公最迷人的神韵。
书中核心"嗔毒"的设定,源于我对现代社会的观察。多少人在怨天尤人中消耗自己?多少仇恨假以正义之名蔓延?张煜心口的黑茧,摩尼仸执着的复仇,其实都是我们内心嗔火的倒影。而济公给出的解药——转怨为慈,放下自在——虽是佛家智慧,何尝不是一剂治愈当代焦虑的良方?
特别要感谢杭州的山水。为了写这部作品,我三次造访灵隐寺,在冷泉亭一坐就是半日。真实的济公殿其实很小,但香火极旺,殿前那副"游戏人间"的匾额,道尽了这位罗汉的精神内核。书中雷峰塔、三潭印月、清河坊等场景,都因实地走访而有了烟火气。有个趣事:在西湖边搜集素材时,我真遇到个疯癫和尚(或许是cosplay爱好者),唱着"酒肉穿肠过"扬长而去,那一刻仿佛济公穿越而来。
关于结局,曾有读者问为何不让济公留下?我想,真正的修行者从不会为谁停留。就像书中济公临行所言:"欲知解脱法,转念即菩提"。他的离去,恰是留给张煜夫妇最后的点化——佛法不在经卷中,而在买菜做饭、治病救人的日常里。
最后要感谢每一位陪伴这个故事走到终章的读者。若您读完掩卷时,心中有些许清凉,对某些执念莞尔释怀,那便是这部作品最大的功德。毕竟,我们都在各自的"杭州城"里修行,都有需要化解的"嗔毒"。
愿我们都能在红尘中,修得几分济公的潇洒:
鞋儿破,帽儿破,
身上的袈裟破;
笑我疯,笑我颠,
酒肉穿肠过。
[后记完]
——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