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东西”的故事
文/荒岛樵夫
主播/凉月如眉
其实,傻东西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在童年时代,由于我一个心眼,性格木讷,老实听话,不爱哭闹。但却干过不少傻事,爹经常称呼我“傻东西”。爹叫我“傻东西”,这是有根据的。
据娘说,我从小就很傻,每当吃东西,就问:“娘,好吃吗?”。若娘说:“好吃,快吃吧”,于是就傻吃起来,从不知道挑拣。听大人说:“好汉、好汉攥不破个鸡蛋。”于是,我偷偷拿了一个鸡蛋,用力一攥就破了,流了一身鸡蛋清和鸡蛋黄子,挨了娘一顿数落。
在我五六岁时,除了下地打点牛吃的野草,成天就是玩耍。有一次傍晌午,在打谷场草丛中看到一只很好看的蝴蝶在飞舞,想抓到它。但费了很大劲儿,也没有抓到。可恨的是它向着我们家族的坟地方向飞去。我于是紧追不舍,一直跑到了村外松木遮荫,荒草丛生的坟茔里。傻乎乎汗流浃背地又追捕了一会儿,还是两手空空。眼看着蝴蝶不知又飞向了何方。自觉跑得累了,心想躺在草地上歇一会儿再回家。不成想,一躺就睡着了。我二姐千呼万唤,在家附近找了一个遛够,最后方在坟场里找到我。二姐生气了,一边埋怨我,一边连拉带拽地把我拖回家,并向父母说明了情况。娘嗔怪地说:“傻狗赶飞群”,爹又补充一句:“傻东西”。
有年春节前,我到集市上打过年用的醋。在回来的路上贪玩,不经意间把家传多年盛醋的瓷罐“独葫芦”摔碎了,三斤醋自然一滴未剩。回到家中藏在叔叔家,不敢去见爹娘,自己觉得肯定要挨打了。等中午三姐把我强行拉回家吃饭时,出乎意外,爹并没有发脾气,只是说:“傻东西,就不知道自己手里提着瓷罐子呐?”,但我依然惊魂未定,一顿饭都没敢抬头。
我家居住在大水坑岸边不远处。夏天雨水大的年份,只要有一片水就可以抓到鱼和泥鳅。记得有一次,我摸了满满一瓦罐泥鳅,高高兴兴地抱着往家跑。刚到大门口,就使劲喊着:“娘、娘!”只觉得脚底下一滑,哧溜一个大马趴,把瓦罐扔了老远摔碎了,泥鳅爬得满地都是,逗得在场的人们哈哈大笑。
上小学以后也经历过一些傻事被老人训教。我家房子西面有个小果园,其中有三棵杏树。有一年正是各种杏子陆续成熟的季节,我在中午看果树园时睡着了。等醒来觉得该上学去了,就睡眼惺忪地钻出园门回到堂屋喝水。当我刚刚喝了一口井拔凉水,低头放下罐子。就猛然觉得背后挨了一大巴掌,我差点儿摔倒在地,吓得也彻底醒盹了。二姐急忙过来把我藏到了背后,我才看到爹怒气未消地站在对面。姐姐忙问为什么?爹生气地说:“你问一问这傻东西,就知道了”。原来在我睡觉时,有人把我家篱笆边上即将成熟的“关公脸”大甜杏,偷走了一大杈子,上面足有几十斤杏。
最可怕的一次,是爹在我头上举起了钉耙。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午饭后,我偷偷到大水坑里洗澡,与人打架引起的。在洗澡的时候还有一个街坊的男孩子,与我年龄相仿。那时游泳,大家只会“狗刨”。开始,俩人闹着玩,互相泼水嬉戏。不想后来真地打起来,动了真格的。我扎猛子,捞起一把水底污泥,用力抛向对方。不想正好打在了他一只眼睛上,他气急了要与我拼命。见事不好,我急忙上岸,抱起衣服光着身子往家跑去。万没想到,当我刚刚跑到大门外,恰遇爹肩扛钉耙准备下地干活。当其看到我慌慌张张地跑,后面还有人追赶,知道是我惹事打架了。于是,大喝一声:“站住”,同时举起了钉耙。吓得我双手抱头魂飞魄散!正在此时,路过的叔叔突然抢步向前,用手托住了爹的钉耙。并生气地喊道:“你这干什么,想打死他吗?”叔叔又用力推了我后背一下,催促我说“还不快跑回家,真是个傻西!”我总算躲过了一顿责打。
最可笑的一次,是被爹处罚不许吃晚饭。这是因为,有一次放学路上遇到养蜂人家蜜蜂分窝,在一棵大树的主干分叉处,密密麻麻的落着一大群蜜蜂,嗡嗡地叫个不停,在周围胡乱飞着。听看热闹的人说,养蜂的主人正用长杆子挑着浸泡了米汤的棉布,举到树上想办法粘住蜂王,好把一窝蜜蜂吸引回去分窝养起来。我觉得真是新鲜事,一直看完人家收蜂的全过程,才心满意足地回家。耽误了时间,到家就该吃晚饭了。每天分配给自己的活计,如出牛棚的粪、扫院子等也没干。结果,爹有气不让我吃饭。全家吃饭时,罚我站在堂屋门外的台阶上思过。自己越想越生气,认为我没错。于是,偷偷进堂屋用盛饭的勺子从锅里挖一勺稠粥,到台阶上吃起来。等二姐出来给爹娘盛饭时,发现锅里没盛饭的勺子,才发现我的勾当。二姐忍住笑,要过勺子给我又盛一碗,拿了一双筷子,并悄悄塞给我两个贴饼子和一块咸萝贝,推我坐在台阶上吃。爹吃到半截饭时才想起我来,对二姐说:“去把那傻东西叫进来吃饭”。二姐听后笑出声来,说我已经吃饱了。娘自然心里高兴,爹竟然也忍不住地笑了。
这些儿时的傻事,说给孙辈听,他们只当故事里的笑料;写在纸上,旁人或许也瞧不出什么滋味。但它们却是我来这世上走一遭的凭证。对于我,这不是傻,是逝去的光阴在心中刻下的纹路。风华正茂时,想的是往前奔,追求大道理。老了才懂得,最深沉的念想却深藏在这平平常常的小事里。那些惹过的气、闹过的笑话,早被岁月酿成了暖意,是永远也抹不掉的家庭温馨。那娘的嗔怪,爹假装严厉的目光,都是深深的爱啊!
每次想起这些,就像老相册里的照片,哪怕边角发皱了,看一眼还是能暖到心窝里。似乎又摸了摸那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粗糙却暖和舒适得很。
再数一数那些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娘亲手缝制的书包,里面寄托了娘多少厚重的期待啊!又仿佛,我那辛劳一生扶养了六个儿女的严父慈母依然站在院落的台阶上翘首以待,向大门外张望着,望着上学未归的小儿子。那个让他们放不下心的“傻东西”还没有长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