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以德报怨的轮回

文丨贺丰

在古老的森林深处，我是一棵平凡的树木，枝叶繁茂，与万千同伴一同沐浴着阳光雨露，岁月静好。然而，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一场风暴来袭，我被折断、被撕裂，痛苦如潮水般将我淹没。那千种折磨，是无情的刀斧，是肆虐的风雨，是命运的捉弄，它们试图将我摧毁，让我在痛苦中迷失。但我未曾屈服，每一次的创伤，都成为我蜕变的契机。伤口深处，生命的汁液悄然凝聚，历经岁月的沉淀，化作一缕沉香，那是在苦难中孕育出的芬芳。

我本是自然的馈赠，却在红尘浊世中历经百般磨难。那些磨难，或许是命运的鞭痕，是世俗的偏见与误解，是生活的无情打击。它们如影随形，试图让我在这浊世中沉沦。然而，我却以德报怨，用那缕沉香回应一切的伤害。当人们将我折断，我用香气安抚他们疲惫的心灵；当风雨将我撕裂，我用香气温暖这片土地。我的香气，不是对苦难的逃避，而是对生命的热爱，是对这个世界最真挚的回应。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是千古的难题，也是我一生的修行。我以德报怨，是因为我相信，善良与美好终将战胜一切的苦难。而那些对我以德相待的人，我会用更浓郁的香气回报他们。我的香气，是感恩的泪水，是对恩情的铭记。那些在风雨中为我遮风挡雨的人，那些在我受伤时给予我关怀的人，我会用一生的芬芳来报答他们。我的香气，会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印记，让他们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光明，在寒冷中也能感受到温暖。

沉香如屑，入了轮回。我的生命在磨难中消逝，但我的香气却在世间永存。我化作一缕青烟，飘荡在天地之间，见证着世间的悲欢离合。我看到善良的人们在困境中坚守信念，我看到勇敢的人们在黑暗中寻找光明。我的香气，成为他们心灵的慰藉，成为他们前行的力量。而我，在轮回中不断重生，每一次的重生，都是对生命的重新诠释，都是对美好世界的再次拥抱。

沉香，是我对生命的礼赞，是我对世界的热爱。无论经历多少磨难，无论承受多少痛苦，我都会用香气回应这个世界。因为我相信，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逃避苦难，而在于在苦难中绽放出最美的芬芳。沉香如屑，入了轮回，而我，将在轮回中永远芬芳。于是便有了这首诗歌……

沉香

刀斧的齿痕留在木质深处

像裂开的黄昏

劈开剁碎再细细研磨

千种折磨只为一次回甘

甜得缓慢  甜得

像一场迟来的原谅

风雨把我按进泥沼

百般磨难

是红尘的鞭痕抽在年轮上

渗出琥珀色的血浆

我疼，只能无声呐喊

你对我以伤害我报你以芬芳

以德报怨

是树最后的底线

以德报德

却是人世的难题

我把答案藏进烟缕

让它自己上升再缓缓消散

当火舌舔舐我时

我的灵魂开始剥落——

一片，一片，一片

像雪，也像无人认领的旧信笺

它们旋舞带着微苦的甜

穿过你的呼吸

在你最暗的夜里

点亮一粒看不见的希望

沉香如屑入了轮回

下一次，也许我只是灰尘

是微雨，是你擦肩时

一缕不肯回顾的风

但此刻

请允许我用尽一生的伤口

为你捧出这小小的慈悲

（2025—8—15）

落叶

我拾起一枚落叶

在掌心摊开它蜷曲的掌纹

像摊开一封

被你揉皱后丢弃的信

叶脉里还淌着去年春日的雨水

脉络尽头，仍悬着一声未完成的鸟鸣

它曾替我把名字写在风里

写进你抬头也不会看见的云际  

如今它安静地躺在我的指纹上

像躺在一条干涸的河床

我听见它轻喊

别哭，我只是把绿色还给了树

把故事还给了路

把未说出口的喜欢

还给了空无一人的午后 

可它还是触疼了我

这一枚小小的被季节削薄的死亡

竟和我当年递给你的心跳如此相像

同样脆弱同样金黄

同样一旦离开枝头

就再也飞不回原来的方向

于是我把落叶夹进书页最深处

像把疼痛夹进一首永远不会寄出的诗

等岁月翻到下一章

字迹都已褪色

只剩一道淡黄的痕迹

提醒我感动过岁月不算什么

被岁月原谅才算温柔

（2025—8—15）

秦陵兵马俑

青铜剑锋在玻璃罩里

折弯成光的冷月

我们隔着指纹的雾气

与沉默对视，他们仍在站岗

泥土的喉结滚动

咽下最后一次冲锋的喉音

铠甲的鳞片

在考古灯下一一复活

像被惊醒的黑色鱼群

而地宫深处

有风从骊山裂隙吹来

带着焚书时未烧尽的墨香

某个俑卒的耳廓突然颤动

接住了一颗两千年后的心跳  

此刻，我的影子

正与将军的影子重叠

在测量仪的红点上

我们共同镇守的不再是咸阳

是时间本身

是岁月的丰碑

当解说词说到“永恒”

陶土的血管突然发烫

那些未能老去的秦俑

正在我们体内缓慢复活

（2025—8—15）

华清池

月光浮上水面

像一匹旧绸，被谁轻轻抖开

仍是当年贵妃褪下的罗衣

温泉滑过石栏

仍带着软玉的体温

却再也暖不回

一朵凋在剑锋上的笑

我在池畔俯身

捧起一把唐朝的涟漪

指缝间滴落的

却不是春水，是碎裂的霓裳

是马嵬坡前来不及落地的叹息

原来辉煌也有裂缝春光也会漏尽 

夜色深了

骊山用黛青缝合伤口

灯火在檐角结出小小的橘红

我听见水声

把“长生”两个字反复研磨

磨成一粒细沙

揉进眼眶，便是一场迟到的泪雨

就让池水继续做梦吧

梦里桃花依旧

胡旋舞转，箫鼓轻扬

而我在岸上

把多余的春天折成一只纸船

放进没有归期的水流

灯火阑珊处

大唐轻轻翻了个身

继续安睡在渐渐凉去的碧琉璃里

安抚每一个日渐疲惫的灵魂

（2025—8—15）

【作者简介】：

贺丰，诗人，作家，词作者。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19岁开始在全国各大期刊发表作品。后从事广告创意、剧本研发。诗歌作品在《诗刊》、《星星》、《青年诗人》、《延河》、《航天文艺》等大型文学期刊发表。出版过诗集《寂寞天使》，发表词作一千余首。诗歌词作多次获奖。2001年开始从事影视工作，现为编剧兼导演。

生活多一些诗意，日子多一份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