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春风化雨》

第一章 (2) 

作者：桑民强  朗诵：花仙子

小迪找到了肖云，肖云正等着他打雪仗呢，肖云问：“谁给你送棉衣来了？”他不吭声，象是没有听到似的，他的目光正凝视着那在雪地上艰难地一瘸一瘸远去的父亲，那纷飞的雪片扑打在他微驼的背上，那么瘦弱，那么单簿，小迪不由心里一阵发酸，应该去扶他一把，扶他一把呀，他是爸爸，是专为自己送棉衣来的爸爸，是一瘸一瘸冒着风踏着雪为自己送棉衣来的爸爸呀！但他呆呆地立着，只是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你怎么啦，我问你呢！”肖云见小迪有点反常，急着催向，小迪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是不是邻居送来的！”肖云没去过小迪家，不认识他的爸爸，小迪决心不让好朋友看到自己的泪水，忙用手揩去，他决心在心里骂自己，恨自己，但嘴里还是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小迪终于和肖云打起雪仗，但他感到，不知是今年的雪太滑了还是太松了，总之，打起来没有劲，真的一点也提不起劲头……

妈妈，如果你不来，干脆爸爸也不用来了，真的。午饭时干嘛要把会议说得那么重要，万一爸爸真的勉为其难地来了，那不就尬尴了。开会的时间差不多了，班主任已走到讲台上，笑咪咪地望着家长们，爸爸妈妈都没有来，小迪心里有点失落，但没有失望，稍稍还有点儿释然，父母不来参加会议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最多被班主任责怪几句。他想到这里，思想上轻松了许多，回忆的沉重感也消失了。

啊，一个黑影从阴处慢慢向这边移，看那架式，好像是爸爸。小迪心里一下凉了半截。你说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来。如若早来，悄悄找个角落坐下，没人会注意的；晚来，立在门口稍稍听一下内容，也没人会留神的。可偏偏这时来，偏偏这时来。

父亲正想跨入教室，被坐在门口的肖大山拦住了。“你找谁啊，这里在开会”。肖大山的脸色很有点不屑。但小迪感到奇怪，并没人叫他挡住父亲。“我是来参加家长会的。”父亲在“是”这个字眼上特意加重了气力，然后微笑着等候关照。“嗬，你也是来开会的。”很明显，说得再确切一些，小迪感受到了，这家伙在“也”字上下了功夫，冒出几丝要对方自己去体味的尬尴，“欢迎，欢迎！”肖大山好像一下子换了个人，装腔作势地热情起来。他这一声咋呼，把所有家长的目光都吸引到父亲的身上，有鄙视的、有怜悯的、有事不关已的、也有兴高采烈的。特别是那个丝瓜筋股的男人，刚才小迪看到他孤零零局促不安的站着，他长得偏丑，满脸堆着莫名其妙似哭似笑的表情，好像想跟别的家长拉呱拉呱，套套近乎，但别人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觉着没趣，最终又躲进角落里去了。此刻，这位在众多家长中自惭形秽的家长竟从角落里挪了出来，眉开眼笑地盯着可怜的父亲不放，似乎有了一个顶替自己使自己逃脱众目睽睽下被蔑视的角色而欣喜至极。

“您干嘛来了，您干嘛来了！”小迪心里在哀呜，不能让妈妈来吗？或者干脆不来，不来！

父亲的目光在寻找什么，是在寻找凳子，是的，他要马上坐下来，免得再难堪。但所有凳子都坐满了人，谁叫您偏偏这会儿来。小迪自己也站着，否则就好办了。早知道父亲一定会来，就该准备好一只凳子，就在小迪着急时，班主任喊了起来“喂，那位门口的家长把皮包放好，凳子让给这位新到的家长。”这一下，家长们都将眼光转移到一个硕大的皮包上。原来肖大山的皮包占着一个凳子。他听班主任一喊，不能装糊涂了。“对，对，这里还有一张。”其实小迪的父亲早就注意到那张凳子的，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开口。他而且好像记起肖大山这人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小迪心里想，这位派头十足神气活现的家长怎的，他明明知道爸爸脚不好使，却霸着凳子不吭声，是存心看爸爸的笑话。这时，肖云突然窜到小迪面前，讽嘲着说：“看，你的邻居来了，干吗不打个招呼？”小迪转过脸，不理睬他，心里却不是滋味。“怎么，生我气了。”肖云很不以为然地，“不是你自己说的他是你邻居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迪感到太窝囊了，差点儿要哭出来，肖云还想说什么，看小迪的脸色，终于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