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东元
暮春,我们随团来到天津。这是作为游客来赏玩,认识这座北方重镇的途径。我们搞工程的,有一个通病,不管到哪里玩,审视建筑和桥梁放在第一位,风景和地域文化放在后边。
清晨,我们沿着海河从三岔口出发。
晨光刚漫过三岔口的水面,永乐桥的钢索已开始在风中轻晃。摩天轮的座舱像串在天边的灯笼,随着桥身微微起伏,将早起的晨练人圈进旋转的光影里。这座桥有两个名字,老人们仍习惯叫它慈海桥,说桥桩扎进河底那天,河面上飘了整夜的雾,像给新生的桥披了层纱。
往下游走百米,金刚桥的钢铁骨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桥身中间的缝隙还留着开启式设计的痕迹,老一辈人总讲,当年大船驶过,整座桥能像折扇似的打开,马达声能惊动半条街的鸽子。如今桥不动了,桥下的钓鱼人倒多了,鱼竿支架往桥墩上一搭,能坐一整天。
狮子林桥的石栏上,每只狮子都有自己的姿势。有的爪子按着头颅,有的踩着绣球,最小的那只躲在母狮腹下,耳朵被游人摸得发亮。清晨总有遛鸟人倚着狮头歇脚,鸟笼挂在桥栏的雕花上,画眉的叫声混着河水流动的声音,在桥洞里打着旋儿。
金汤桥的钢铁桁架上还留着斑驳的暗红。1906 年的铆钉在岁月里锈成了深褐色,桥面上的石板被踩得发亮,缝隙里嵌着经年累月落下的杨树叶。傍晚时分,常有老人坐在桥头的石墩上,指着桥身的弹痕讲过去的故事,晚风掀起他们的衣角,像翻动一页泛黄的史书。
北安桥的桥头堡立在暮色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雕塑披着晚霞。桥栏上的欧式花纹爬满了常春藤,路灯亮起时,光影在河面上织出金色的网。情侣们喜欢在桥中央停下脚步,看游船从桥下驶过,水波把灯光揉碎了,又慢慢拼回桥的模样。
解放桥的钢铁拱架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节假日的夜里,桥身缓缓抬起时,齿轮转动的声响能传到对岸的意式风情区。围观的人群里,孩子们总忍不住伸手去够逐渐分开的桥面,仿佛能摸到时光的缝隙。桥重新合龙时,掌声混着汽笛声,在河面上荡开很远。
大沽桥的两个拱圈像弯着的臂膀,把往来的车流揽在怀里。清晨的阳光穿过钢索,在桥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骑车上班的人从光影里穿过,衣摆带起的风惊动了桥边的芦苇。
海门大桥升起时,能看到河底的淤泥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这座垂直提升的钢铁巨人,每次移动都像在伸展筋骨,桥墩下的牡蛎壳粘在石头上,记录着潮水涨落的痕迹。守桥的老人说,桥上升一次,河水流速就会变缓些,像是在等晚归的渔船。
听说,海河上一共架设二十多座桥,著名的就有二十四座。其造型、风格各异,就连用的材料也有不同。浸透着天津的桥文化。每一座桥,就像一幅幅画卷,折射出不同年代的底蕴和风华。就像是一张张无声的名片,讲述着天津的故事。
这些桥在海河上站成了年轮,钢铁与石头的纹理里,藏着天津的晨昏与四季。春柳垂到解放桥的栏杆上,夏蝉在狮子林桥的石狮嘴里鸣唱,秋叶落在金汤桥的石板缝里,冬雪覆盖永乐桥的摩天轮座舱。桥上车水马龙,桥下舟楫往来,河水带着桥的影子向东流去,把一座城的记忆,送进渤海的怀抱。
有“海河桥韵”为证:
钢骨连云接远天,清波载影越千年。
石狮静卧听潮语,铁索轻摇缆客船。
晨雾漫桥迷画栋,晚风拂柳弄琴弦。
一河灯火系星汉,半座津门在水边。
作者简介:
方东元,1954年出生于江苏沭阳。笔名:在海一方。
高级工程师;毕业于南师大中文专业;工商管理硕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