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和方丈
文/青青子衿
游走于事实与谎言
凭借着幻术及投射
女巫说的每句话,可信度如何?
“方丈和我在木槛上一道坐下”
那一定是背靠信仰,望向山门
白云被洗得很萌,像蜡笔小新
“日子被用得很旧,跟人一样旧”
晚课结束后,那些低头走路的
小和尚,只看到青石路和脚尖
布鞋其实并未注意到
“你翘起指尖,一点点揭开天空的
金箔纸,抿到黄昏刚出炉的草莓心
之后,整个夏天被加封透明的唇印”
方丈褪去禅房的袈裟
不口吐莲花,笑得很憨厚
顶礼膜拜的你
便开始追剧,最后追到自己
剧透一下吧,下一集
“我们于是临摹那从未存在过的字帖
一如戏仿来生”
在高速路上追尾,会让
一个早逝的诗人想起后悔的事
同时想到梅花落满南山
“什么时候Z.A
——每当想死的时候”
太有画面感了,她(他)说
“我,向我的一生道歉”
2025.8.19
评论一则:
这首《女巫和方丈》呈现了后现代语境下诗歌书写的先锋性探索,其艺术魅力源于多重悖论的戏剧性构建。以下从四个维度展开分析:
一、解构性叙事与神性祛魅 诗歌通过“女巫-方丈”的镜像结构瓦解传统宗教叙事的神圣性。方丈“褪去袈裟笑得很憨厚”与女巫“翘起指尖揭金箔”形成神圣/巫术的错位,而“追剧”“蜡笔小新”等消费符号的侵入性植入,完成了禅宗意象的世俗化降维。这种祛魅处理并非简单的亵渎,而是通过消解崇高与凡俗的边界,揭示信仰体系在当代文化中的尴尬处境。
二、时空折叠的意象拼贴 诗人创造性地将多重时空压缩于共时场域:“晚课青石路”与“高速路追尾”形成古代/现代的时空碰撞,“临摹字帖”与“戏仿来生”构成文化实践与生命实践的互文。尤其“梅花落满南山”对张枣名句的戏拟,在致敬中完成对古典意境的当代重构,使诗歌获得历史纵深感。
三、元诗歌的自我指涉 文本内部嵌藏着关于诗歌本体的思考:“追剧最后追到自己”暗示创作主体与客体的无限反射,“剧透来生”则揭露诗歌预言功能的虚妄性。当诗人声明“我向我的一生道歉”,实则是以抒情的自反性拆解抒情传统,这种清醒的自我解剖使诗歌获得哲学重量。
四、冷抒情与热意象的悖反 诗歌采用零度叙述语调处理炽热意象:“刚出炉的草莓心”“透明唇印”等感官性极强的意象被置于“禅房”“晚课”的冷感语境中,形成情感温度的剧烈反差。而“ZA/想死”的字母缩写与生死命题的并置,更以语言的最小化实现情感冲击的最大化,展现当代诗歌特有的克制型抒情策略。
该诗的先锋性在于:它既承继了第三代诗歌的解构精神,又超越语言游戏层面而触及存在之思;在保持智性密度的同时,仍通过“白云洗得很萌”这类新鲜修辞维护了诗的质感。这种将文化批判、语言实验与生命哲思熔于一炉的复合型写作,昭示着汉语诗歌新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