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秤砣浮江记】
钱塘江在三伏天里蔫成了黄绸带。漕船挤在浅滩上,船底刮着河床的卵石,发出老牛喘气般的闷响。
张铁秤的尸首是在回水湾浮起来的。这铁塔般的汉子被反绑双手,胸前用烙铁烫出"公平"二字,磨盘大的秤砣坠着他往江底沉。可怪就怪在,尸身竟逆流漂了三十里,恰停在漕帮总舵的码头前。
"造孽啊!"卖炊饼的王老叟缩在茶寮角落,枯手指着江面直抖,"铁秤头查出帮主用灌铅的秤收粮,三千船稻谷过完秤,凭空少了两成!他连夜刻了揭帖要送官......"
济公正抠着脚丫嗅咸鱼,忽然"咦"地一声,将臭咸鱼尾甩进茶寮的沸锅里。在掌柜怒骂声中蹦上榆木桌案:"贫僧赌这鱼尾能游回海里!诸位居士可要押注?"
众人哄笑间,那鱼尾竟在滚汤里猛摆起来!铁锅"滋啦啦"滑过青石板,锅底摩擦迸出的火星子,竟点燃了漕帮账房后墙的霉草席。晒霉的账本哗啦啦飞散,每页都浮起血红手印——正是饥民画押的卖身契!
漕帮主带着打手追来时,济公正用狗尾草钓江蟹。秤砣突然从江底浮起,绳结自动缠住帮主脚踝。"奇哉!"济公拍着破蒲扇,"这铁疙瘩竟认得旧主?"
满江百姓目睹恶霸沉底,十三艘粮船突然齐齐倾覆。金灿稻谷在江面铺开三丈宽的金途,直通饿殍遍野的江北岸。有童子惊呼:"胖和尚踩在谷浪上跳舞哩!"
其实济公在捞沉水的账房先生——那老秀才为护真账本憋得脸发青。"何必呢?"济公朝他鼻孔插葱管通气,"恶人沉底是秤砣认得主子,你沉底莫非是墨水喝多了?"
忽见江心浮起张铁秤的揭帖,墨迹被水晕开,反显出藏头诗:
秤星本是心头血 铅毒浸骨恨难休 愿化江潮千叠浪 洗尽人间不平舟
【第三章 纸鸢渡魂】
清明时节的纸鸢断线,像极了枉死者的魂魄。李秀才那只是燕子形的,尾巴挂的铜铃夜夜在贡院牌坊下哀鸣,搅得全城小儿啼哭。
他吊死在放榜那日。白麻绳勒进脖颈时,怀里还揣着被朱笔黜落的文章——考官批"戾气太重"四字墨迹淋漓,竟比绳痕更深。娘子王氏把血书缝进风筝投上天:"苍天无眼!奈何桥头等三年!"
济公踹开闹鬼的茅屋时,正撞见秀才魂魄在舔试帖诗集。"酸掉大牙!"他夺过书册扔进夜壶,"考不中就做鬼考官?不如帮贫僧评评这壶里春秋!"
忽扯下腐腰带系住纸鸢,歪歪斜斜跃上云端。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癫歌:
笔杆子撞不破南墙 魂灵儿偏要闯公堂 且看朱笔变判笔 乌鸦衔雪落满床
那纸鸢驮着癫僧飞过三重檐,正落在考官私宅的琉璃瓦上。济公抠下瓦缝积年的陈灰,混着唾沫捏成个小人,插根鼠须当判官笔:"去!找你的朱笔玩伴!"
翌日清晨,考官暴毙在堆满银锭的密室。屋顶破洞飘着血风筝,断线缠着支狼毫笔,正正插在贪官大张的嘴里。验尸忤作发现,死者右手紧攥着份名单——竟是买卖功员的铁证!
更奇的是,城外新坟前突然出现巡按衙门的旌节。老仵作颤声道:"这...这是三月前淹死在嘉陵江的钦差信物!"
当夜王氏梦见丈夫衣冠齐整地作揖:"夫人放手吧,为夫要去淮西当城隍了。"醒来见窗前桃枝突发新蕊,上面栖着羽毛零落的乌鸦。
济公在桥洞下烤乌鸦吃,含糊对乞儿们说:"瞧见没?黑透的玩意儿烤焦了,也能咂出三分正气。"忽从鸦嗉囊里抠出粒金瓜子,精准弹进王氏的针线筐——正是考官贪墨的赃银。
破晓时分,纸鸢悄然坠入茅屋。王氏拆开线脚,见血字已变成金粉小楷:
莫抱沉冤误轮回 且看天网罩奸邪 人间自有公道秤 不借阎罗判官笔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