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
作者:田玉平

某日整理旧物时,翻出一只褪色的军绿色帆布包。拉链早坏了,用红绳胡乱系着,里面裹着半块橡皮,几页泛黄的信笺。墙旮旯还有一个八分钢筋生了锈的铁环。那是我小时候滚过整条巷子的玩具。
记得高中毕业那年,十几岁的我,背着崭新的帆布包,牛气又洋气的去大西铁路驼峰指挥部工地打临时工。包底缝着妈妈塞的十块钱,折成小方块,藏在衬里的二叉处。火车启动时,我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站台越来越小,帆布包在腿上硌出浅浅的印子,心里却揣着鼓鼓囊囊的热望。总觉得未来是只敞口的麻袋,只要辛勤劳动,就能装满金银细软,装满被人羡慕的目光。然而,不足一年时间,工程竣工了,工队解散了,我背着帆布包,包里装着给妈妈买的二斤槽子糕,返回原籍,荣耀的当了一名煤矿工人,一直干到退休。
六年前回老家,妻子从松木扣箱里翻出个布包,打开一看,竟是我那只帆布包。“你那年打工时候带的,”妻子笑着拍掉灰尘,“里面还有橡皮和稿纸呢”。“那是记工用的”,我回答。捏起那半块橡皮,硬得像块石头,却突然想起小学时,用它擦掉作业本上的错字,擦得纸面起了毛边,心里反倒踏实(轻音)。
花甲之后真的有了很多东西。带电梯的房子,车库里的大众车子,手里有了少许票子,抽屉里叠着的自传草稿,还有工作时酒桌上递来的半打名片。我开始嫌那帆布包寒酸,把它塞进衣柜最深处,像藏起一段不够体面的过往。有次搬家,妻子说这破包早该扔了,我愣了愣,还是把它塞进了纸箱。那时以为,拥有的越多,脚下的黄土就越坚实,直到某个深夜,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忽然想不起自己这一路,究竟在追赶什么。
那天坐在老房子的小櫈上,把帆布包翻来覆去地看。红绳磨得发亮,帆布上的纹路被岁月洗得温柔。原来就连那块橡皮和稿纸也老化的不能用了。此外,除了风什么都没有。忽然明白,那些年我拼命攒下的东西,像挂在枝头的果子,风一吹就摇摇晃晃。房子会旧,车子会坏,连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关系,也会在某个清晨变得陌生。而真正跟着我的,原来只有这只空包包。它装过童心的好奇,装过少年的莽撞,装过壮年的奋斗,装过老年的欢欣。装过异乡的月光,装过深夜的叹息,最后却只留下岁月和年轮。就像我们每个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中间那些沉甸甸的拥有,不过是路过人间时,暂存在肩上的行李。
暮色漫进院子时,我又把这退了色帆布包系好,轻轻挎在肩上。因为它认识我曾经的世界。风穿过巷口,吹得包身微微晃动,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轻快。原来人活到最后,都是在学着把肩上的担子一件件放下,直到发现,最富有的时刻,恰恰是一无所有的瞬间。就像此刻,我站在一棵苍老的白杨树下,包里空着,心里却满满当当,装着整个人生的风雨雪霜和日月星光。
作者简介
田玉平,祖籍山西五台,现籍怀仁,退休人员。喜欢写作,却又文字功底差;爱好文学,却是欣赏水平低。盼与有识之士、之群体结缘,见贤思齐,不断充实自己。

(图文供稿:田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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