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中拔起先祖庙
——浙南侨乡青田县方山乡裘山太神奇传说后记(二)
裘俊群/巴西
裘山村,前有龙头降峻岭,背靠东山,是个民风淳朴的小地方。村里的老老少少,心里都装着一个名字:裘山太。这位清朝的老祖宗,一直护佑一方水土,积德行善,恩泽绵长。村里人感念先祖的深恩厚德,总觉得该为他做点啥。时间来到上世纪某个年代的一个开春,也不知是谁先提出:“咱给老祖宗重修个庙吧,就在他老人家故居的老地基上!”这念头像颗火星子,瞬间点燃了全村人的心。
“这事儿得办!”村长召开了村民大会。家家户户,甭管贫富,争先恐后地掏口袋。老季家卖了两筐鸡蛋,老叶家拿出了压在箱底的几块银元,就连村口放牛娃铁蛋,也把攒了半年的零碎毛票塞进了募捐箱。那份齐心劲儿,真是拧成了一股绳。
说干就干!天蒙蒙亮,村里的壮劳力就扛着锄头铁锹到工地了。那老地基已是荒草萋萋,但大伙儿眼里闪着光。挖地基,抬石头,和泥砌墙……没人喊苦喊累。日头毒辣?汗流浃背也顾不上擦;大雨倾盆?披块油布接着干!妇女们在家做好饭食,用篮子挎到工地,炊烟混着汗味和泥土的气息。晚上点上松明火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寂静的山谷回荡。老人们拄着拐棍在旁边看着,嘴里念叨着:“老祖宗保佑咱呐!”眼见着坚实的青石地基铺平了,红砖墙也一尺一尺地垒起来,快有半人高了。村人们看着一点点成形的庙宇雏形,心里头那个美啊,干活间隙的笑声都能震落树叶子了。
可偏偏就在大伙儿兴高采烈、热火朝天的时候,平地起了风波。村里有个姓钱的大户,家底殷实,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说这庙挡住了他家的“风水”,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冲到工地上。
“停下!都给老子停下!”钱大户叉着腰,唾沫星子乱飞,“谁准你们在这儿乱盖乱建的?坏了我家祖宅的风水,你们赔得起吗?”
村民们愣住了,七嘴八舌地跟他理论:“钱老爷,这话从何说起?这是裘山太老祖宗的老宅基,荒了多少年了,咋就碍着您家风水了?”
“就是!咱全村人凑钱出力给老祖宗尽孝心,碍着您啥事了?”
“老祖宗保佑咱村多少辈了,修个庙不是天经地义?”
钱大户根本不听讲理,指着其中几个村民破口大骂,那污言秽语,跟倒粪坑似的,骂得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几位上了年纪的老汉上前想劝,被他身边的恶奴一把推开,踉跄着差点摔倒。
大家伙气得浑身发抖,但碍于钱大户的势力,一时也不敢硬顶。钱大户见暂时压住了场面,冷哼一声撂下狠话:“识相的就赶紧拆了!不然有你们好看!”说完率众扬长而去。
这一夜,工地上气氛沉重,大伙儿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又悬着一块石头。
果然,谁也想不到,这钱大户竟如此狠毒!第二天,天才麻麻亮,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野的吆喝声就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只见钱大户从县城里雇来了几十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青壮汉子,手里提着棍棒,像一群饿狼般扑向工地!
“给我拆!把墙推倒!砖头砸烂!”为首的一个大汉,长得凶神恶煞,光头锃亮,一脸横肉堆在脸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活脱脱庙里的恶鬼金刚。他嗓门极大,吼声在山谷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他几步冲到那半截砖墙前,抬起穿着厚重牛皮靴的大脚就要踹!
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村民实在忍不住了,挺身拦在前面:“住手!你们不能拆!”
“滚开!”那光头恶汉眼露凶光,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挥,像拍苍蝇似的将挡在前面的两个小伙狠狠推倒在地。旁边几个想帮忙的村民也被其他打手推搡殴打,工地上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怒骂声、棍棒落在身上的闷响声混杂在一起。
眼看那光头恶汉狞笑着,又要抬脚踹向辛辛苦苦砌好的砖墙!村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绝望地看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哗啦啦!
如同平地炸响一声惊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飙凭空卷起,刹那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墨汁般的乌云翻滚着压了下来,遮天蔽日,白天瞬间变成了黄昏!狂风咆哮着,刮得人睁不开眼,站不稳脚,树木疯狂地摇晃,发出呜呜的悲鸣。
紧接着,一个无法形容、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响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洪钟般的声音骤然炸开,带着无上的威严与震怒,清晰地响彻天地:
“悬崖立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声音如同惊雷贯耳!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威震慑住了,呆立当场。
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正准备踹墙的光头恶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了一下,又像是自己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极其狼狈地向前猛扑出去!不偏不倚,他那锃亮的光头“砰”地一声巨响,重重磕在一块坚硬的、棱角分明的青条石地基上!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划破风声!鲜血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瞬间从他额头的豁口里涌了出来,糊满了半张凶恶的脸,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染红了地上的泥土。他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再也爬不起来。
这景象太骇人了!前一秒还凶神恶煞不可一世,下一秒就头破血流瘫在地上。钱大户和他雇来的那群打手,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刚才那股凶悍劲儿荡然无存,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连大气都不敢出,活像一群被吓傻了的木鸡!
“鬼……鬼啊!”
“妈呀!老祖宗显灵了!”
不知谁先惊恐地尖叫了一声,这群人顿时炸了锅!他们哪还顾得上拆庙、顾得上钱大户?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冲上去,七手八脚抬起还在嚎叫的光头头领,像一群被打断脊梁的丧家犬,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朝山下狂奔而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转眼就消失在狂风卷起的尘烟里。
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一瞬。
“显灵啦!老祖宗裘山太显灵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颤巍巍地率先跪倒在地,激动得老泪纵横。
“先祖保佑!先祖保佑啊!”瞬间,工地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村民们互相搀扶着,激动得又哭又笑,对着狂风怒号、乌云翻卷的天空,虔诚地拜了又拜。那份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先祖神威的敬畏,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
钱大户虽然当时也跟着跑了,但事后越想越窝火,越想越不甘心。听说他躲在家里,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嚷嚷着要花更多钱,找更厉害的人来“找回场子”,把这庙彻底拆了,出一口恶气。
谁知,就在他盘算着怎么报复的这个晚上。他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梦里,跟他白天在山上见到的一模一样!云雾翻腾间,一个穿着古朴长袍、面容模糊却威严无比的身影骤然显现,那双眼睛如同两道冷电,直直地刺向他,那洪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回头是岸!”
仅仅四个字,却像万斤巨锤砸在他心上!钱大户“啊”地一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冷汗像瀑布一样往下淌,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脚冰凉,抖得筛糠似的。窗外月光惨白,屋里静得可怕,先祖那威严的目光在眼前不散,那怒斥声则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悔意瞬间淹没了他。
天刚亮,钱大户像变了个人。他失魂落魄地翻箱倒柜,把家里最好的烟酒、糕点、整扇的猪肉、成筐的鸡蛋……装了满满一大车。他亲自推着车,在村民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到工地旁。当着全村人的面,他“扑通”一声跪下了,双手颤抖着把礼品高高举起,声音带着哭腔:
“乡亲们!我钱某人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冲撞了先祖,搅扰了大家!我不是人!我给老祖宗赔罪!给大家伙赔罪!求老祖宗原谅!求乡亲们原谅啊!” 说完,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村民们看着昨天还耀武扬威的钱大户,此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样子,再想想先祖的无边威灵,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大家把他扶起来,接受了道歉。从此以后,这钱大户像是脱胎换骨,成了裘山太最虔诚的信徒之一。每逢初一十五、大小节气,他必定早早地带着家人,恭恭敬敬地来到建好的裘山太殿里,焚香叩拜,奉上最丰盛的供品。说来也怪,自那以后,他家也一直顺当平安,生意也不错。
村民们齐心协力,终于将裘山太殿建得庄严气派。说也神奇,自打这大殿落成,裘山村仿佛真的沐浴在先祖的恩泽之下。邻里和睦,家家户户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各家在外国的亲人生意越来越兴隆,生病遭灾的事儿也少了许多。村里的小辈们读书识字越发聪明伶俐,老人们也都身子骨硬朗,儿孙绕膝。更别提那裘山太殿的香火,简直旺盛得不得了!平日里就香烟缭绕,祈福还愿的人络绎不绝。
到了大年初一、裘山太诞辰这样的重大节日,那才叫一个壮观!天不亮,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信众就扶老携幼地赶来。通往裘山太殿的山路上,虔诚的人们排起的长龙,蜿蜿蜒蜒,从殿门口一直排到了山岭,足足排出五百多米开外!香烟缭绕,钟磬悠扬,诵祷之声不绝于耳。这盛况,实实在在地印证了此五律诗——
先祖恩泽裘山
浩泽垂千古,恩波沐万疆。裘山钟毓秀,世业衍隆昌。
【作者简介】又名季俊群、季(或裘军群),浙江青田县裘山人,旅居巴西,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凤凰美洲总社社长。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中国诗歌》《中国诗人生日大典》《中国当代诗歌大辞典》《东北亚新闻》《世界日报》等。获2017年度程丽娥写作联盟云帆群星大赛十大文学银星奖;获2022年第九届星际诗人奖(十佳华语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