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乡愁(散文)
◎ 李春分
锅巴饭,油盐粥,都是儿时的记忆;土灶汤,鱼丝面,都是味觉上的乡愁。怀念母亲做的贴锅馍,口感香醇,入味入怀;怀念乡邻送的热糍粑,热气腾腾,情意浓浓。厚实的黄土,简朴的生活,给人深深眷恋,让人记忆悠悠;晚霞下的炊烟,深巷中的犬吠,典藏的是淡淡的乡村情怀。
人生中喝过不少羹汤,但总不如儿时记忆的土灶鸡汤。那时,乡村人家,养十来二十只土鸡,大多是自己家母鸡孵化。小时圈养,小米喂饲,精心呵护。稍长大,早上一把稻谷,然后清晨放出,到处捉虫吃草觅食,晚上收工回来,鸡也归家,又一把稻谷,那抢食的情景甚是热闹。有时粮食紧张,鸡太多,小麦麸糠,拌残羹剩饭,加上青菜,养得鸡儿强健壮实。春节时,每户宰杀四五只,母鸡一般留下,因“春鸡贵如牛”。煨汤也颇有讲究。一般大火翻炒,鸡皮略为焦黄,香味溢出,再将开水倒入锅中,直至将水烧至沸腾,然后放置土罐里。农家是土灶,棉杆留有余火,撒些棉籽壳或瘪谷,将土罐放入中间,温火久炖,至天明,鸡肉烂而不散,汤油而不腻。那时,佐料较少,无非食盐、生姜而已。夜间,一缕鸡汤清香溢满整屋,沁人心脾。喝上一口,口中生津,顿觉神清气爽。这样的美味,只有春节品尝享受。鸡汤也是春节拜年待客的佳肴,名曰:“烧茶”。
母亲做的饭菜,诱人可口。麦熟季节,总盼望母亲做的“贴锅馍”。此时,农家大多也是如此。母亲做的馍,天然发酵。开始,米酒发酵,做成饭团,将其晾干,以备急需。清晨,将面团揉好,待发酵到一定程度,有蜂窝状,再一个个做好,放置簸箕中,用布遮盖,待其再发酵,用手指按压,有弹性。蒸时,馍放置锅内的周围,中间或黄瓜或南瓜饭,馍特别香浓,贴锅处有一层焦黄,非常有劲道,馍酥松可口。母亲给我做的油盐粥,也别有风味。那时,我上高中,粮食紧张。每到周六,母亲就在土灶里,煨上一小罐,少许米,放上清水,一点油盐,如同炖鸡汤一样,小火炖熟。每到放假,总是充满期待。许多年以后,我仍记得那粥,那浓浓的爱意,那入味的情怀。
每逢冬腊月,乡村就要打豆丝,做糍粑。这时,人们忙碌着,春节的脚步近了,氛围也浓了。打豆丝,农村俗称“饼榨”,最为烦琐,还必须选择好天气。先将早稻米淘沙洗净,再浸泡一天,然后将米与水用石磨磨成米浆,干湿要适当。磨时非常费时费力,磨一圈,浅添一小勺,要匀要准,眼要疾,手要快。往往清晨三四点开始,直至天黑。并用麦粉调成浆,用磨磨匀,与米浆搅拌,还需比例适当。用土灶在锅里一张张烤成,切成丝,晒上三天以上,透干即可收藏。此时,母亲指挥,全家总动员,就像流水线作业,各司其职,做同一件事,做的过程,其实也是一种享受。那种其乐融融的场景,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豆丝,可煮可炒,既可作主食,也可当下酒的一道佳肴。豆丝,还能膨化,焦脆可口。也能油炸,它是老人枕边的时令小吃。因而,豆丝成为人们馈赠的礼品。那时,农村人上武汉,是必备的土特产。
糍粑,是乡村的特色食品。临近春节,家家忙着打糍粑,做豆腐。小户人家一甄,大户人家三几甄不等。做糍粑,不择天气,但也不轻松。先将糯米清洗干净,然后浸泡一至两天,用饭甄蒸熟,每甄约四十来斤,将其放置特制木桶里——名曰“粑桶”,后改为石臼,三四个男人用特制木棍撑搅,一般两人对搅,边做边旋转,有时还哼上小调,步调与韵律一致。还要翻搅,直至不见米粒,像面团一样,再迎起放置门板,趁热做成圆形或长方形,冷却放置一天,用刀切成小长方体,便于烧烤。做的过程,是亲人的融合,边做边聊,家长里短,谈收成,谈家境,谈下一年计划,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写照。此时,只要一户人家做粑,须赠送左邻右舍,哪怕对方也在做,也要送,名曰:“尝尝新”。那种乡情融化在小小糍粑里,显得格外温馨。
糍粑的吃法颇多,大多与豆丝搭配,成为主食。有时,人们在灶膛边或火炉上放置,用明火烤,不时翻动,至两面焦黄松软,虽是原始方法,此时香味最浓,味道也好。人们在春节“烧茶”时,在鸡汤里放上几块小糍粑,那么鸡汤的粑,最为爽口。煎糍粑,就要讲究技巧,糍粑可放置鸡蛋清里,或放上淀粉,掌握火候,最为关键,要块块独立,互不粘连,实属不易。我母亲虽不是厨师,却是民间高手。
油面,是家乡的的传统美食,那时,更是贵重的礼品。平时,很少吃到,只有客人或春节才能享用。每到春节,每户才做上一盆,约四十斤,油面的做法,工序复杂,只有师付才能做。我记得母亲做一种用油面与糯米搭配的主食——名曰“珍珠吊”,在土灶锅里,蒸上糯米饭,待七八分熟时,大气腾腾,揭开锅盖,将油面放置上面,有时放上腊肉,再烧少许,在上面淋上麻油,放上盐等佐料,进行搅拌,糯米粘上油面,相互融合,又香又粘,贴锅的锅巴更是美味。油面还可像热干面一样,煮沸,从锅中捞取,放入汤碗中,闷上五七分钟,浇上麻油,撒上香葱,非常有劲道,且耐饿。当时在粮食紧张时,只能偶尔或春节,才有口福。当然,鱼下油面,也很美味。
乡村的“烫饭”,也别具风格,既简洁又实用。“烫饭”是将昨日剩饭,加上油盐,进行煮沸,开锅后,也可放置青菜,菜可不拘一格,可稀可稠,少许,一碗碗香喷喷的主食大功告成。那时,还时兴“油盐粥”,人们集体上工,农忙时,主妇到天黑才收工。人们为了节省时间,在土灶里,撒上棉籽壳或瘪谷,在土罐里放上米、水、油盐,放置灶膛中间,慢慢炖熟,水米交融,清淡而又浓香,放工回来,即可食用。现在的粥,再没有那饥时的味道。
乡间还有许多时令油炸小食品,麻花、翻卷、牛眼睛……麻花人们常见,翻卷、牛眼睛现在不多见。翻卷,原料是面粉,擀成薄薄的面,撒上芝麻,切成小菱形,中间划上小口,从中一头翻出,油炸后,酥松可口,适宜老人小孩食用。牛眼睛的制作,现在我记不清,大约像素鸡一样,卷筒切片,状如牛眼睛,白黄之间,很是诱人。当然也只能春节享受。我的母亲很能干,这些制作都很拿手,米豆腐,绿豆丸子,萝卜,红薯丸子,都做得很地道,味道也很好。
乡村的许多美食,耳闻目染,给了许多甜蜜的记忆,那时,农村的经济尽管贫乏,逢年过节,人们向往美好的生活,荤素搭配,甜咸相间,给人温情,让人温馨,使人魂牵梦绕。许多年以后,那味蕾,那舌尖,留下的是浓浓的亲情,留下的也是淡淡的乡愁。
李春分(网名风雨兼程),武汉市新洲区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文学,常写点小文,已出版《心灵的守望》一书。《典藏在乡村的情怀》、《心中的丰碑》、《静之美》、《蜗居的变迁》等多篇散文诗词散落在《速读》《问津文艺》等各类文学刊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