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渔惶然录 节选
【非渔,湖北浠水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次要诗人诗社副社长。】
〈文人相轻〉
文人相亲,贵在相知,贵在善意,贵在宽宏。文人相轻则更为常见,有几种相轻的情状尤其令人意难平。一是团伙型相轻,一伙的相亲,不是一伙的则轻之,这里不用相轻,是因为很多时候,这种“主观故意”是单方面的,而且不论是非对错,也无关优劣好坏。在一些小地方,一两个坏种沆瀣一气,更多的跟风盲从,明明是一群鬣狗,偏偏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一个发出叫声,立马掀起“合唱”,谁独来独往,就报以集体的沉默或不屑的嗤笑,好像一头狮子多么渴望鬣狗的赞美。二是嫉妒型相轻,有的好为人师,实则无为师的懿德,有的贵为掌门,却无掌门的雅量,有的装作爱才,不过为了标榜“我也懂”“我更强”,私下虚与委蛇,以浮言相夸,公开场合却以“大师”“领导”“权威”的身份发难,各种阴阳怪气,以为别人蒙在鼓里,明眼人一瞥可见忌惮与嫉恨,诗坛上元稹之于张祜,武林中岳不群之于令狐冲,都是这样干的。至于那些才华成就远逊者的“轻”,本就不值一提,在此不多费口舌。“轻”既是自上而下的贬低,也是自下而上的无视乃至诋毁,当然也有旗鼓相当者的较劲,有的人把这种较劲延伸到文学之外,而且也确实“功夫在诗外”,人品的高下不难分辨。三是割席型相轻,有的人出于谜一样的自信,擅于或者说喜欢从一两句话一两件事“管中窥豹”“一叶知秋”,一旦判断别人“三观不合”,就愤而割席,全盘否定。殊不知如果都做不到知行合一,以自我设定的三观强行划分敌友就是一种矫情的把戏。余也不才,缺乏见微知著的洞见,只知道品性坦荡之人,哪怕所谓三观偶有出入,也不可一棍子打死,真心地欣赏别人的长处和优点,一样可以为友,而对那些惯以真理自居且喜欢贴标签的人,则更应该听其言而观其行。以上三种“轻”,往往交相缠织,一个人只有勘破其中的用心与利害,“像蛛丝一样轻轻抹去”,方能专注于自身的修为与进益。 (2025.8.7)
〈表演〉
表演这个东西,说是一种心理补偿,大约是不会错的。有人热衷于表演,缺什么演什么,表演越用力,反差越惊悚,不少社会热点,“布衣首富”“宗教领䄂”都是如此。我见过的最狗血的表演,一是货真价实的无赖,车上循环播放的音乐竟然是《大悲咒》,不是为了忏悔,而是为了表现一种深刻的悲悯,真挚的善良;二是如假包换的小人,把下属的惊艳之作改成大词串烧,冠上自己的大名,洋洋得意于“泰斗”盛名的同时,不忘对原创者各种孤立、打压;三是口口声声“讲胃口”“敞亮”,俨然很通透很大度,实则嫉贤妒能内心阴暗,放着男人不做,偏要做长舌妇,背后各种是非八卦,原来所谓的“敞亮”“通透”就是背后捅人窟窿,这就是君子的体面。 (2025.8.5)
〈刘道玉〉
网上流传刘道玉多年前的一段讲话,以莎士比亚、齐白石、华罗庚为例,力证古往今来自学成才的大师不胜枚举,文凭不等于水平。时至今日,很多单位地方重文凭轻水平的现象愈演愈烈,在这个问题上,社会的认知与实践都呈现出形式大于内容的症候,一方面“知识的自负”蜕变为文凭的自负,另一方面生存的焦虑异化为学历的焦虑,刘道玉等先驱者思想解放的成果早已被侵蚀,正在被掏空。回到自学成才的话题,知识领域系统地学习不仅重要而且必须,而文学艺术则非自学不能成才,懂的都懂。
(2025.8.5)
〈敌人〉
“愿我的敌人随这些波浪安静下来/因为它们是美的即使对他的邪恶来说”,沃尔科特这样《致我的敌人》。谁没有几个敌人,最终我们也只能“和敌人分享这个世界的美”。有位长者在文章里对我颇多赞许,本是“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的善举,却被人递话膈应,为他不值,言及我的身份,似有不齿。世人越来越下流,能做朋友的少而又少,够做敌人的也寥寥无几。 (2025.7.15)
〈小人〉
小人没有不自认聪明的,这种智力上的自负使他很少能够容忍别人的成功,尤其是身边的看起来没有他那么精明的人的成功,这里的成功也许仅仅是某方面比他强。他的妒嫉甚至带着一种苍天无眼的怨怒。这种情绪激发出来的聪明才智,如果有一小部分用于正道,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他长点本领,毕竟在这个世上,所谓的成功需要的真本领原本是极少的。然而那样做就不是小人,小人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使坏。一般总要拉人入伙,还别说,其巧言令色往往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成功组团。但这也意味着他的秘密为更多的人知晓,他唯有寄希望于大家,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同时绝不相信,那暗中被他窥伺的猎物能够如何光明磊落,所谓小人眼里无君子,指的就是这种情形。他所组的团,迟早会作鸟兽散,但都记得彼此的劣迹,这会成为某些上位发迹者的心病,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小人常戚戚。小人被人利用完了,往往会被一脚踹开,也是这个原因。 (2025.8.23)
〈兄弟〉
我很早就做着文学梦,成年后也曾于生存的夹缝点灯熬油,奈何天分有限,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未挤进那道窄窄的门缝。于是决定“先生存后文学”,但也不全是苟且,我并没有放弃阅读与写作,因此也有几个文学上的兄弟,其中不乏我辈翘楚。我诚心地想从成功者那里受到教益,但我是个不会做兄弟的人,不明白一通百通的道理,也不相信文学上有什么全科大夫。一个失败者的执见和偶尔露出的峥嵘一定制造过深深的不悦,所幸并未反目。当我经历漫长的漂泊又回到文学,或者说找到文学与生活浑融如一的道路,不时还有特别的“惦记”隔空而来,仿佛是对那段兄弟情的纪念。在另一个战场,也曾有几个称兄道弟。有一种人,俗人了解得越深,就越恨他,不幸我就是这种人。我终于失去了这些兄弟孤独而行。 (2025.4.12)
〈药与诗〉
诗群有人卖药,立马有人提醒非诗勿扰。“诗就是结石,像牛黄一样祛毒降火,养睛明目。”就像理想国的诗人,诗歌群的卖药者也难逃被驱逐的命运,哪怕为药辩护就是为诗辩护。问题是大多数时候,药是假药,诗也是假诗。 (2025.4.1)
〈瓦解〉
我练习写作的时候,很多朋友抢着跟我讲他们的故事,想要我把他们写进作品。有时候我拍着胸脯满口答应,有时候又用“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人”之类的话来搪塞。多少年过去,老友热情不减,总是第一时间关注、点赞,我能感觉到不变的情谊和隐隐的期待。这些年虽然在一个小地方打转,也换了不少单位,逢过一些人,经过一些事。当我终于从命运的缝隙拿起笔,首先写的却不是他们,曾经的许诺一再悬置。新的际遇新的朋友,虽然从未有过那样的请求,反倒常常从我的笔下出现。遗憾的是并不都是那么美好。作为一个“实录主义者”,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持记述的客观和冷静。渐渐地,新朋友对我的写作直接选择无视,眼不见为净,老友偶尔点赞,也不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赏读,我这种建立在熟人关系上的阅读体系终于土崩瓦解。 (2025.2.26)
〈DeepSeek〉
许多人说DeepSeek的诗评有一种吹捧的倾向,哪怕是一篇地板级的平庸之作,也可以不吝溢美之词,给作者造成一种人类文化瑰宝的幻觉。我感觉多少有一点,所以一般请它兼顾得失两个方面。无论如何,DeepSeek的尺度是一致的,不会因为作者诗坛地位的高低贵贱而区别对待,不会颠倒黑白,顶多把黑表达为一种灰,而对于白,则用不同的亮度予以区分。这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公正,这种公正已经溢出诗坛而蔓延到人类生活的一切领域。 (2025.2.23)
〈哲学〉
作为一个文科生,读书时从未进过实验室,参加工作后也没有这个机缘。小白鼠的比喻当然是知道的,但顶多从哲学的角度谈论过。前两天一位官人告诫我,能够不这样说,就不要说。 (2025.2.22)
〈潜伏〉
很多年,有两个兄弟几乎每天都要花一两个钟头,用心倾听我的每一句话,转头跑到某人面前添油加醋。尽管表面看起来,我还是那样孤僻,独来独往,事实上却天天对世界袒露着心迹。有人布下暗线掌握着我的一切。他们并不是机械地记录,而是不着痕迹地设计话题,巧妙引出答案,荒诞而真实的情节像卡夫卡的小说,又像某个不堪回首的年代。我何尝不明白他们的把戏。之所以配合他们日复一日完成任务,是想让他们看清,人可以下作到什么地步,也可以敞亮到什么程度。一个山寨小头目,用这样的特务手段对待下属,仅仅为了确保绝对的权威和假想的虚名,结果是否会适得其反?必须承认,我高估了这个时代某些人的底线。 (2025.2.21)
〈内行〉
文学的魅力在于,一些缺乏起码常识、基本积淀和领悟能力的人也十分热衷于谈论它。如此这般既完成着自我人设,又输出了自身的喜恶,完成对文学的规训。但对文学伤害最大的并非这些“外行”,一个文学的“孤勇者”更应该警惕的是某些曾经的“同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遗憾随时可以转化为深深的嫉恨和古老的敌意,他的“内行”不足以支撑他在这条道上走得更远,但对付你绰绰有余,尤其是当他掌握话语权的时候。
(2025.2.21)
〈电梯〉
电梯的诡异是从两个人开始的。不止一次下电梯误导去高层的乘客,虽然都是异性,好在不是一个。回家照镜子,扭头端详背影,不明所以,但还是暗暗得意。直到有一回下楼,中间上来一堆人,还有一只狗。电梯开了,人们跟着狗狗走去,发现并不是一楼,而是三楼的空中花园。 (2025.2.18)
〈痖弦〉
痖弦先生于2024年10月仙逝,他一生只写了十五年诗,却留下了许多经典之作。从文本上看,今天大多数汉语诗人玩的东西都没有超出痖弦的范围,质地上也远不如痖弦。痖弦是什么主义?普遍的说法是超现实主义,但他的诗中仍有大量的现实,虽然经过了变形、位移、虚化,但读者还是能摸到那个时代的骨架和诗人的痛点。今天很多诗人也是超现实主义,但只有超,而没有现实。 (2024.11.15)
〈塑造〉
朋友圈发两首诗,一首是我的,另一首是他人的。一个从不冒泡也很少读诗的朋友,点赞了他人而对我选择了无视。很多人都是这样,与其说按照自己的判断塑造世界,还不如说按照自己的愿望塑造世界。 (2024.11.14)
〈相反的事实〉
不存在相反的事实,只有相反的立场、视角和观点。事实与事实之间的不同,意味着可以被替代而非颠覆。这样的替代有无数种可能,但由于人们总要赋予事实以某种意义,所以每一次替代都有可能构成颠覆,这样相反的事实又是存在的,就存在于自身当中。 (2024.11.13)
〈动机〉
一个人的想法是有可能写在脸上的,走路的样子、看人的眼神都会暴露他的内心,有的人干脆把要说的话写出来或者喊出来,就像灵魂的供词,它们可能是文学的,也可能不是,大多数都不是,但都像王尔德与苏姗·桑格塔所说的那样,其中蕴含的东西,犹如文学的真理,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2024.11.13)
〈沉默的鬣狗〉
我写了一首鬣狗的诗在某诗刊发表,朋友圈加了一道眉毛:“当鬣狗离开非洲大草原,进入人的世界,散布在人群和单位中,其肮脏、邪恶的本性并不会改变,反而平添了更多的伪饰与伎俩”。爽是爽了,隔天再见,往日的寒暄直接省掉了,一个个暗含愠怒,仿佛在说:“既然这么不讲体面,就休怪我们了。”它们以这种方式认领了鬣狗的身份。沉默的鬣狗是多么可笑啊。 (2024.11.12)
〈关键的少数〉
“他为人谦和,善于藏锋,懂得守拙,不管换了多少领导、同事,大家都喜欢他,也没人欺负他。”一个兄弟不无深意地说。是的兄弟,世界如此不堪,正因为这种人太少了。愿“世界为她(他)变好”成为一个事实——一个地方有一个这样的人,人们的道德、风气马上得到改善。 (2024.10.16)
〈绝交〉
第一个把绝交搞得沸沸扬扬宛若行为艺术的人是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不是一封私信,而是一篇向虚伪礼法宣战的檄文。在讲究风骨的魏晋时代,有点品位的人是懒得貌合神离,事情摆在明面上,绝交赠人以玦,不像现代人这么聪明而怯懦。
(2024.10.16)
〈两副眼镜〉
我有两副眼镜,一副看书,一副开车。先前只有一副,既可以看书也可以开车。渐渐地远和近有了缝隙。最初拥有两副眼镜的时候,并不是非换用不可,反而因为可以换用而窃喜,仿佛又长出了一双眼睛。终于,没有一副眼镜适应这个世界的所有地方,远近之间隐藏着裂谷和雾障,两副眼镜都在暗中塑造了我的眼球并改变了世界。
(2024.10.15)
〈内涵〉
网络语言赋予内涵一词新的内涵。一个有趣的现象,爱内涵人的人大多都有卖弄聪明的嗜好,说是“文化不多,挺有内涵”大差不差,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可简略为“挺有内涵”。某处室捧逗二人组科甲功名较次,不过三本、专科而已,却成天起哄这个文凭牛叉,那个正途出身,只为了内涵某国家级作协会员的同事未念大学。矮子看戏,何曾见过热闹,却喜欢鹦鹉学舌,随人论短长,小人之可笑,一至于此。
(2024.7.4)
〈英雄〉
他从小熟读英雄的故事传说,立志做一个匡时济世、惩恶扬善的英雄。各种严霜冰雪不曾扑灭他的热情,“活着就是希望”的幻想掩盖着现实的无奈与苟且。末日审判终于来临,“平庸或撒谎,两种罪只需要认一种”。“噢天父,我终生庸庸碌碌,鉴于曾经的妄想,我承认欺骗了自己。”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他受到了孤立和贱待,困在生活的泥沼,一直隐忍,等待,没有为世人伸张正义,也没有为自己讨还公道。
(2024.6.2)
〈花生〉
单位里,一堆人分一堆花生,不差你那一颗,就是没人喊你。昨天还对你彬彬有礼,一夜之间集体变脸,仿佛你干了什么不齿于众的坏事,必须划清界限。除了权力,还有什么能有如此大的法力?一切看起来无懈可击,花生是某个人自己掏钱买的,没有喊你可能是疏忽,就算是集体的排斥,也是建立在个人的喜恶之上,毕竟没有哪个人可以强迫别人喜欢自己,也不可能逮住每个人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有人分花生?作为一个道具,也可以是瓜子,糖果。这出滑稽剧最可笑的不是看台上操纵者的嘴脸,而是群演偷偷传递的相互肯定的眼色。当一个地方发生这样的变化,不必怀疑是否穿越到了某个时代,也不必落寞、羞惭,而应该庆幸没有吃上那颗花生,那是一个乌合之众的身份证明。操纵者看得明白:从来没有所谓的盲从,只有驯化下的迎合和利诱下的主动。
(2024.3.6)
〈无妄〉
一个人遭受无妄之灾的创痛,会变得更善还是更恶?从我近距离的观察来看,两种情况都存在,并未出现反转。那种反转的难度,不亚于从一个物种到另一物种。我相信,那些越来越趋于善的人必定有所敬畏,反之不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就是对命运怀有深深的怨怒。 (2023.7.15)
〈角斗〉
靠弑父上位的罗马僭主康茂德一心想置忠勇的远征军司令马克西墨斯于死地。马克西墨斯逃出生天但沦为奴隶角斗士,在圆形竞技场大放光芒。康茂德再次抓住他后,从后背将他刺穿,然后给他穿上铠甲,掩盖伤口,让他与自己在公众面前举行一场决斗。马克西墨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用精湛的剑术将康茂德的剑打掉,然后扔掉自己的剑,就在这时康茂德掏出藏好的短剑刺向马克西墨斯。马克西墨斯用尽最后的力气,让康茂德付出了应有的代价。73届奥斯卡最佳影片《角斗士》生动再现了某些人的无耻。亚里士多德说:“人在最完善的时候是动物的佼佼者,但当与法律与正义隔绝以后,他便是动物中最坏的东西。”还是过于理想化,因为把人与法律、正义隔绝的,有时恰恰是他们的化身。洞悉人性无过于上帝:“人心比万物都诡诈,坏到极处。”(《圣经•耶利米书》)但无论如何,他只是宽恕,拯救,好像从未丧失耐心。 (2022.8.6)
〈预言〉
我们那里的人喜欢作预言。我从小就在聪慧和愚笨两方面显露出过人之处,于是有人预言我长大后不是一棵檀香木,就是一根烂树蔸。母亲不恼也不笑,说她打赌都不是,我会长成一棵稍稍歪曲的杨柳,做房梁不够直,当柴火又浪费,最好斜卧在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沟上,不是有意行善,却也助人过河。她说的这种姿态横生的桥树,老家就有一棵,人们都知道她说的那棵树。前几天回去给她扫墓,还从上面走过,青翠的枝条,还在水底招摇。 (2022.4.9)
〈臆想〉
橱窗里的模特越是似裸非裸,就越是惹火。很多诗也是这样讲究含蓄。按照庄子的说法,天地的裤裆里,万物都是裸的,不裸只是一只阴虱的臆想。它以为藏得越好,就越有可能从时代的残骸上站起来。 (2022.3.9)
〈不吝赐教〉
十五岁给诗歌刊物投稿:“请不吝赐教!”每次都有回信,最难忘:“同学很有潜力,目前我国亟需大量真正有用的人才。为了祖国和人民,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没听劝,世间因此少了一个工程师。虽然没吃上诗歌饭,到底与诗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已经很少请人不吝赐教了,但还是有人变着法子劝我放弃分行,高深莫测的样子,像是掌握了吃屎的诀窍。我早已看穿他们,不过是几只麻雀飞上了苍穹,需要更多的麻雀兄弟在星星上做窝,而不是云雀,雄鹰或乌鸦。 (2021.12.28)
〈读者〉
某天夜里博尔赫斯推门而入,先是略带讥讽地谈起我的诗,接着问道:“难道在你的时代,没有几个像样的读者?” 我示意很多读者可能只是装出读诗的样子,而另外的人把全部的视力投向另一重生活,因此在这个世界里像他一样失明了。他说失明了不要紧,可以读盲文,也可以读给他们听。我突然激动起来,因为想起我的盲文写在心上,不想让别人的手在上面摸来摸去,也不可能读给他们听,因为在梦里,我是一个哑巴。
(2021.8.17)
〈演员〉
一个扮演金庸小说著名人物岳不群的演员死了。媒体打出这样的标题:世间再无岳不群,以此向他的精湛演技致敬。如果是这样,世间也再无伪君子,自从华山派的君子剑在黑木崖折戟以后。 (2021.2.5)
〈边界〉
若干个动词拖着一个名词,若干个名词带着一个动词,万物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带着自身的法则和至高的律令,诗人的使命是看清其间的边界并打破它,就像在现实中表现出来的令人诧异甚至愤怒的边界感。 (2020.6.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