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读漫品道华山
文|王标
曾在华山脚下工作过一段时日,难免有一种了不断的情结。实在想写点东西,可总有两种纠结袭上心头,一是华山举世闻名追随的帝王显贵颇多,我一无名小辈,又好像自不量力?二是若硬着头皮写,有可能处于“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尴尬境地。所以对于华山的仰慕,只能是远读漫品,以了却多年来的心愿。
人说华山有道不完的传说,写不尽的故事。自从盘古开天地,女娲娘娘造华山,有多少帝王将相、皇室贵胄、政要显达、名流雅士追随者华山咏诗题文,仿佛为华山披上了一层又一层神秘的面纱。
我仰慕华山可以说是叶公好龙式。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春夏之交,我结伴几个朋友满怀希冀地来到华山脚下,傍晚时分,从玉泉院经华山峪徒步登山。临行时,个个精神矍铄,信心满满,可刚到青柯坪,就汗流浃背,腿困脚乏,敛声屏气。稍作休息,再无来时的慷慨激昂。仰视千尺幢,人流如挂,略有不慎,随时都有跌落的危险。于是同行者有人呐喊,这要命的山,不如回返才安全。有朋友说,到青柯坪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行程,再往上“千尺幢,百尺峡,老君犁沟往上爬”那才险呢。那伙计说得也对,看景不如听景,咱就算来过了,免得到回心石再回来,给自己留下永远的笑柄。这华山惊险的见了鬼了,赶紧往回颠。同行者无一人反对,倏忽起身,折返回来。
我也无力坚持,安全可以说是借口,退缩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返回途中,我默默在想,如果说登上北峰才能算上是英雄好汉的话,到回心石才能算是好汉的一半,那么,不到回心石就退了回来,又算得了什么?字典里恐怕有的是词儿。大家心里很是明白,只是赶路,无一人说话。这是我第一次上华山的全过程。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再没有勇气上过华山,无论人们把华山描述得有多美,也无此愿望了。
谁知,二十年后组织调我到华阴工作,华山成为我生活和工作上的朋友。我分管宗教工作,更是免不了常来华山调研道教文化和宗教工作,空闲时也常听同事们谈及华山的传奇,有时也必须陪一些客人上山。一次,在下山的缆车里偶遇几个南方游客,他们激动地讲“华山太男人了”,我似乎才真正听出华山的美感。华山是男人的山,棱角分明,陡峭险俊,非男子汉是不敢轻易挑战的。
初映电影《黄土地》的时候,电影评论界说得天花乱坠,可看了让人大失所望。当时陈凯歌任导演、张艺谋任摄影的成名作,这是他们第一次用山水来表达男女主人公个性特征的电影。据报道,这也是张艺谋第一次把空镜头搬上了中国电影银幕。该片荣获1985年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摄影奖,有的东西不是不好,而是自己缺乏见地。好长时间以来,我误以为凡自己看不懂的,都是美的东西,明白了大山与男人的关系,至此,我自惭形秽。
我始终认为,美好的东西总能给人带来一种愉悦的享受。然而美好往往与挑战联袂同台,与勇气和汗水为伴。而这种“太男人了”的说法虽然第一次听到,但感觉很有新意。仔细琢磨,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华山由天然浑成的花岗岩独立形成,固然因形如花而名,古语中“华”与“花”相通,故得名华山。有道是:到月球探险,到华山练胆,乃男人之本色。而华山人常说:云台观,玉泉院,西岳庙里有神仙。山上山下,互为一体,凝聚紫气,共同谱写华山的神秘传奇,铸就了华山之魂。
华山,是一座精神山,财富山。一年四季,你无时无刻领略到华山由春天的新绿变作夏天里的黛青,秋天里的金黄化作冬天里的白雪。若在夏季,雨过天晴后,云雾会紧贴着山底慢慢上升,超过半山时,常可看到以山体为背景形成一个或两个大大的心形云影,似乎在告诉山下的人与之心照不宣,心心相印,同心同德;若是盛夏遇到雷阵雨过后,华山被雨水冲刷得清雅绝尘,下午的太阳斜射在山体上,把华山照得金光闪闪,宛若一座金山,可与西藏冈仁波齐神山相媲美,这种奇观,我曾亲眼目睹。
有一年,玉泉院里正在举办华山问道活动,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眼看暴雨马上就要来到,可过了一会儿,玉泉路上水流成河,玉泉院却滴水未下。雨过天晴后,这种金山奇观又出现了。听说那天金山奇观出现时被西安美院的一位教授用画笔记录了下来,几位老板看了,觉得逼真,欲出重金购买,可教授坚决不卖,他说,这座金山是上天给予华山人的偏爱,他正巧碰上了,也应该沾沾这里的福气。
山上美景如画,山下画如美景。有位文人曾讲道,华山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棵草木都写满了传奇,问题是看你留意不留意能否感受到它。华山之所以神奇,是因为它弥漫着仙风道骨的气蕴。若你站在西岳庙里的万寿阁上南望,华山俨然一个偌大的盆景,山青水碧,仙气缭绕,一派盛世景明之象。
华山是道教名山,云台观是华山道观的老祖宗。云台观,玉泉院,西岳庙散布其间,构成一幅奇妙的道教景观图。神奇的石莲花和元宝山会带给你无穷的思考,你瞬间即可明白,历代帝王祭山:祭的是国泰民安,祭的是吉祥安康。
如今很少有人弄清云台观与玉泉院的关系,更不知西岳庙之前还有个集灵宫。人们常说,自从陈抟老祖移居玉泉院,从此冷落了云台观;集灵宫全因西岳庙的出现淡出人们的视线。其中的渠渠道道,给华山增添了无穷的神秘。
据史志记载:云台观原为古名堂,是古代天子宣明政教、祭祀、庆赏、选士、教学等举行大典的地方。北周武帝时,道士焦道广居华山云台峰,武帝曾临轩问道,并为其建下院于此,始称云台观。宋初,陈抟云游至此,选作栖身之处,筑庵而居,潜心为学。是历史上著名的道教思想家,被奉为道教“隐派”和“老华山派”祖师。此后,朝廷命朱熹管云台观,又名为“云台真逸”。明代以后,据说观内声势浩大,气贯长虹。清朝大儒顾炎武、王宏撰于观内建“朱子祠”,设馆教授生徒,成为华山教育之滥觞。现今留存在华山中学大门外的“一柏一石一眼井”,正是见证云台观兴衰的活化石。
玉泉院更为神奇,相传金仙公主在镇岳宫玉井汲水洗头,不慎将玉簪掉入水中,却在返回玉泉院后,用泉水洗手时无意中找到了玉簪,方知此泉与玉井相通,于是赐名:玉泉。史料记载:玉泉院建于宋仁宗皇佑年间,是道士贾得升为师傅陈抟所建,名希夷祠,因宋太祖赐陈抟号——希夷先生,后改名玉泉院。我始终不能明白道士贾得升为何不在云台观旧址上扩建希夷祠,而在玉泉院重建呢?但我隐约能感受到陈抟是一位高功大德的师祖,最起码与皇家交情甚深。要不赵匡胤能输掉华山,免除当地老百姓的税赋。再说,曾参加过辛亥革命、护法战争的陕西靖国军将领胡景翼先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也移葬至烈士陵园,说明云台观本是一块风水宝地。
集灵宫虽然很少有人能弄明白,但它作为西岳庙的前身功不可没。传说当初汉武帝以“仰慕华山灵秀”为动机,选在华山黄甫峪口仅有的一块不大的平地上建造集灵宫。建造之初,突降暴雨,山洪暴发冲来了石块和树木,满足了建设之需要。东汉桓帝时期,因“望祭”礼制需求,集灵宫移到现今的西岳庙,成为后世帝王祭祀华山的核心场所。
来过华山的人都知道,山下的西岳庙,是中国五岳中华山的祭祀场所,历经汉、唐、宋、元、明、清等朝代多次修缮,布局依北京故宫而建,故有“陕西小故宫”一说。西岳庙里的三圣母殿似乎并不算醒目,但关于刘彦昌与三圣母的爱情故事,再加上《宝莲灯》的神话传说,更是给华山涂上一抹抹扑朔迷离的色彩。
至于华山脚下的几条峪道更不必说,景色绝美,各有千秋,有不少驴友常来此探索著名的“维纳斯”秘境。
我这才相信华山的传说能把人绊倒的神话,更相信华山之美不在形,而在于魂。魂是什么?它就是华山和华山人的精气神。
前不久,我在渭南市博物馆参观时,发现一枚刻有“与华相宜”的瓦当。听讲解员介绍,这是一枚汉代瓦当,是在华山集灵宫遗址上发现的,是古代华山人智慧的结晶。中华民族以华山为中心,与华夏各民族和睦相处,从而达到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相处的道家思维。
与华相宜,昭示后来的华山人,要与华山同在,与大河长流,与日月同辉。
华山,中华民族的根,中华民族的魂。
2025年9月1日于渭南漱心岛
作者简介:
王标,大学学历。国家公职人员。爱好旅游、文学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