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人心耀清辉·致王兆胜
李恒昌
1963年渤海湾的星子,藏着你未启的命运
不是从渔村的晨雾开始,是从更古的风
——那风卷过蓬莱的礁石,卷过父亲编筐的竹屑
卷过母亲临终时,玉镯上未干的体温
先于你的啼哭,把“堂堂正正”四个字
刻进你生命的土层
三次落榜的夜里,你把影子摔进玉米地
星子落进汗里,你捡起来,就着摇曳的灯
把散在风里的心神,一一钉进《古文观止》的注脚
那时你不知,这种“身困此处,心向远丘”的活法
会成为后来你笔下,散文的骨血——
多年后你站在学术的山巅说:“散文的魂
是系着线的风筝——纸鸢能飘到天的尽头、燕山云里
线轴还攥在‘人心’的手掌”
雨是从二十里外的山口来的,裹着个人影
蓑衣淌着水,像刚从渤海捞上来的鱼
他把塑料布裹着的书递你时,指节磨出的茧
比书页的年轮还深——是他,后来的岳父
“这《古文观止》,字里有走不完的路”
那年冬天他把一件大袄披你身上,麦秸粘在领口
像给你系了一条来自土地的围巾
你后来才懂,那袄里裹的不是暖
是让“散心”能聚成“凝神”的火种
煤油灯的光,是最小的太阳
你和她共研《古代汉语》时,灯花爆了又爆
“之乎者也”在纸上走,你们的影子在墙上走
像两条并辔的路,穿过1984年的寒夜
后来你写《逍遥的境界》,说“散文要像夜里路走
脚步可以散,方向不能偏”——就像那时
她递给你的小米粥,碗沿结着露珠
你喝下去,浑身的力气就聚成了笔
再后来你的笔,开始在“天地人心”里拓路
写贾平凹时,你让文字跟着大河漫
“漫到田埂是稻,漫到山涧是泉,漫到人心
就成了扯不断的惦念”——这是你从玉米地学的
荒年里的草,看着散,根都往一处扎
写林语堂时,你把他“两脚踏中西”的步子
拆成胶东的渔网:网眼是散的,能漏过异域的风
网纲是聚的,攥着中国的根
你说鲁迅是斧,劈得开冻土;林语堂是筛
筛得出暖光——两样工具,都在耕同一片人心
解读《红楼梦》时,你看见贾宝玉的“散”
是故意把科举的路走歪,却把“真”字攥得紧
林黛玉的泪,是散在风里的珠
串起来,就是对完美的执念——像你当年
把三次落榜的苦、岳父蓑衣的雨、妻子的小米粥
都串成线,后来挂在“形不散一神不散一心散”的理论上
成了散文的念珠
你不写应景的话,笔尖比蓬莱的礁石还犟
三百篇论文里,没有一句“跟着浪花走”
《天地人心》进了课堂,孩子们读“散文的真”
就像摸到你当年攥书的手——指节上有竹屑的痕
有羊皮袄的暖,有煤油灯的烫
你在南昌的“文化车谷”撒种,把学术的籽
混着胶东的土:有的发成“天地”的芽
有的长成“人心”的苗,有的顺着“神散”的藤
爬得很远,根还在最初的灯盏下
现在风从渤海湾来,带着星子的光
你书桌上的玉镯,还在反射1963年的土层
那光里,有蓑衣淌的雨,有灯花爆的星
有你说的“散文的魂”——像胶东的海
浪是散的,奔着千万里的岸
潮是聚的,记着每一次涨落的根
而你,就是那掌灯的人
把寒门的夜、学术的路、人心的暖
都聚成了——照亮天地人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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