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大美博山》
文/唐增虎(山东)
若说齐鲁大地上藏着一处能将自然奇景与人文厚韵揉进烟火里的地方,那一定是博山。这里的山不只是青黛轮廓,是溶洞里钟乳石垂落如千年凝结的玉簪,灯光掠过便漾开满洞星辉;是公园依着山势铺展,晨雾里能听见鸟鸣与晨练人的脚步声交织,每一步都踩着自然的节拍。
而博山的魂,藏在老手艺与老故事里。陶瓷窑火千年不熄,匠人指尖捏出的白瓷能映出云影,琉璃匠人吹制的彩珠,阳光一照便成了流动的彩虹;孝文化的传说刻在古碑上,也藏在街头老人给孩子讲的故事里,让每一份温情都有了根。抗战时的博山连曾在这里浴血,护城河的水还映着当年的烽火,如今却成了饭后散步的好去处,老人坐在河边石凳上,用带着独特口音的方言聊着家常,那语调里满是岁月的安稳。
最难忘的是博山的烟火气。春卷里裹着山野菜的鲜,酥锅咕嘟着肉与海带的香,一口下去便是独有的“博味”;逢年过节时更热闹,街头张灯结彩,踩高跷的艺人踩着鼓点穿梭,扮玩的队伍里,孩子们的笑声与锣鼓声撞在一起,满街都是喜庆的模样。更不必说夏日里的清凉,山间风拂过,吹散暑气,让这里成了天然的避暑地。
从淄川与博山之名各取一字,才有了今日的淄博。而博山,始终是这片土地上最温润的一块玉——既有山川的雄奇,又有文化的细腻,更有生活的滚烫。走在这里,便懂了何为“人杰地灵”,每一处风景、每一样手艺、每一口吃食,都是博山写给世界的诗。
散文:《旱马头·周村》
文/唐增虎(山东)
青石板路在脚下延展时,总觉能踩出几百年的商埠余温。这便是周村,人称“旱马头”的古城,不必借水运,却凭四方商队的马蹄声,敲出了“天下第一村”的名号。
大街是古城的魂。飞檐翘角勾着流云,老字号的幌子在风里轻晃,染房的丝绸晾在竹竿上,像把晚霞裁成了匹,随手一抖,都是“八大祥”的旧日风光。转角撞见周树烧瓶的手艺人,玻璃在火里软成糖,吹、捏、转之间,一只绘着缠枝莲的瓶子便有了魂——这手艺传了三代,瓶身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是没写进史书的光阴。
若逢节庆,大街更成了活的画卷。扮玩的队伍从街头闹到街尾,彩车缀着灯,龙腾时鳞甲闪着光,狮舞时绣球带起风,猜灯谜的人围着红灯笼,把“旱马头”的热闹,从暮色一直续到月上中天。
古城的底色,从不止于繁华。马三司令陵园的松柏常青,碑石上的名字刻着烽火岁月的赤诚,风过林梢,像是在轻声复述那些保家卫国的传奇。转去巷尾,大锅炖的香气裹着烟火气飘来,五花肉炖得酥烂,配着本地的白菜粉条,一口下去,是周村人踏实的生活滋味,也是岁月沉淀下的家常暖意。
如今的周村,仍在续写新的故事。轻工业的机器声与古街的叫卖声相融,特色家具带着“旱马头”的精工,从这里走向更远的地方。它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既守着染房、烧瓶的老手艺,也迎着新时代的风,把历史的厚重与当下的鲜活,细细揉进了每一条街巷、每一缕烟火里。
散文:《淄川游》
文/唐增虎(山东)
踏足淄川,最先想去的便是蒲松龄故居。青瓦白墙隐在寻常巷陌间,木门推开时似有一阵清风携着故事而来,仿佛还能看见先生伏案疾书的身影——案头摊着的或许是刚写就的《聊斋》篇章,砚台里的墨汁尚带着余温,那些狐鬼花妖的传说,便从这方小院里,悄悄漫进了岁月长河。
离开故居,转身便撞进另一番光景。服装城的商铺连缀成片,琳琅满目的衣衫在阳光下舒展,讨价还价的声音里满是生活的鲜活;而作为瓷砖产地之一,这里的建材市场藏着“点石成金”的魔力,一块块朴素的石料,经匠人之手蜕变成光洁的瓷砖,带着淄川的印记,销往四方。
若说人文是淄川的魂,那山水便是它的骨。先见峻岭山川蜿蜒起伏,青黛色的轮廓在天际线铺开,山径旁的草木随山势生长,偶有松鼠窜过,惊起几片落叶;行至山腰,便能撞见藏在林间的湖河池塘,水面映着云影与树影,风过时,涟漪里都漾着草木的清香。待到秋日,山林更显慷慨,枝头挂着山楂、酸枣之类的山珍野果,随手摘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是山林最直接的馈赠。
山水间的意犹未尽,会被街巷里的庙会热闹接住。街口的糖画师傅握着铜勺,融化的糖汁在青石板上流转,转眼便勾勒出蝴蝶、小龙的模样,引得孩童围在一旁拍手;穿蓝布衫的老人坐在马扎上,手里的剪纸剪刀翻飞,片刻就剪出“福”字与花鸟,递到游人手中时还带着笑意。戏台子搭在巷尾,锣鼓声一响,京剧的唱段便飘了过来,台下坐着的老人摇着蒲扇,听得入了迷,连身旁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都似听不真切。
走在淄川的路上,总被这里的“暖”打动。淄博风味藏在街头巷尾,刚出炉的周村烧饼薄如蝉翼,芝麻裹着焦香,咬下去脆得能听见声响;滚烫的博山豆腐箱最见功夫,金黄的豆腐块里裹着肉馅与菌菇,一口下去鲜汁满溢;还有清晨巷口的油粉,酸滑的面糊裹着花生、粉条,喝一碗浑身都暖透。locals说话带着温和的腔调,问路时会耐心指到你清楚,递上的一杯热茶里都藏着客气。这方人杰地灵的土地,既有故事的厚度,又有烟火的温度,风光无限间,尽是让人舍不得离开的模样。
后记
离开淄川那日,车窗外的青山渐渐远去,舌尖却还留着油粉的微酸、烧饼的焦香。忽然懂得,这方土地的动人从不在某一处奇景,而在《聊斋》的墨香与瓷砖的光泽相照,在山林的清寂与庙会的喧闹相融,在陌生人递来热茶时的那份妥帖。它像一本翻不完的书,每一页都写着“寻常”,却读得人心底发暖。
散文:《齐都临淄》
文/唐增虎(山东)
一一一千年故都的烟火与传奇
踏上临淄的土地,仿佛每一步都踩着厚重的历史。这里是春秋五霸之首齐国的都城,两千多年前的旌旗猎猎、稷下学宫的百家争鸣,虽已湮没在时光里,却仍在城郭的肌理中留下深刻印记。
作为世界足球的发源地,临淄的“蹴鞠”早已不是简单的游戏,而是嵌入文明基因的符号。漫步于相关展馆,看那些出土的鞠具、记载着蹴鞠赛事的竹简,便能想见当年市井间、宫廷里,人们为这颗皮革缝制的球奔跑呐喊的热闹场景,那是古代中国最鲜活的体育脉搏。
城内外的遗迹,更是齐都历史的立体注脚。姜子牙的衣冠冢静立一方,这位奠定齐国基业的智者,虽已远去,却以一座衣冠冢承载着后人对他的敬仰;管仲纪念馆里,陈列的典籍与器物,诉说着“管鲍之交”的佳话,也见证着他“相桓公,霸诸侯”的雄才大略。而淄水之畔的太公湖,水波潋滟间倒映着蓝天白云,岸边的垂柳与远处的亭台相映,既有自然之美,又有“太公钓鱼”的传说萦绕,让湖光山色多了几分人文韵味。
若说太公湖是温柔的点缀,那牛山与马莲台便是齐都的筋骨。牛山自古便是登临远眺的胜地,“牛山濯濯”的典故流传至今,春日里漫山的绿意、秋日里层叠的红叶,都让这座山成为临淄人寄托情思的地方;马莲台则藏着几分清幽,台上台下的马莲花开时,紫色的花穗随风摇曳,仿佛在低声讲述着当年齐王在此宴饮、议事的过往。
临淄的传奇,不只在古迹里,更在寻常的风土人情中。街头巷尾或许还能听到关于齐王、贤相的民间故事,老字号店铺里的传统手艺,仍在延续着齐地的匠心。而齐鲁石化的矗立,又为这座古城注入了现代活力——巨大的厂房与千年遗迹隔城相望,昔日的“东方大国”,如今正以工业与历史交融的姿态,书写着新的发展篇章。
从五霸雄风到足球之源,从贤相传奇到现代工业,临淄从未停下脚步。它让历史不只是书本上的文字,而是能触摸、能感受的生活,是一座永远值得细细品读的故都。
散文:《秋风》
文/唐增虎(山东)
总觉得秋风是带着信来的。不像春风那样藏在花苞里,也不似夏雨那样砸在窗棂上,它踮着脚掠过檐角时,先把老桂的香揉碎了,再裹着几片半黄的梧桐叶,轻轻拍在你肩头——像有人递来一封没有落款的信,拆开时,满是光阴沉淀的温软。
晨起推开窗,风先挤了进来。它没什么力道,却能悄悄掀动晾在绳上的衬衫,把洗衣液残留的茉莉香吹得满院都是。院角的竹丛被它拂过,叶尖垂着的露珠便滚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小圈湿痕,像谁在石板上写了半句诗,又被风轻轻抹掉。往远处望,田埂上的稻穗早被染成了金褐色,风过处,稻浪一层叠着一层涌,连带着田埂边的狗尾巴草也晃悠起来,毛茸茸的穗子上沾着的晨雾,便随着风的节奏,一点点散在空气里,凉丝丝的,却不刺骨。
午后坐在老藤椅上读旧书,风会从书页的缝隙里钻进来。它不像夏日的风那样带着热气,而是裹着晒透的银杏叶的味道,还有远处果园里飘来的苹果香。书页被它掀得哗啦响,停在某一页时,恰好有片枫叶落在纸面上,红得像一团小火焰。风绕着枫叶转了两圈,像是在端详,又像是在挽留,末了还是轻轻推着叶子,让它贴在“秋阴不散霜飞晚”的诗句旁,像是给旧书盖了枚季节的邮戳。
傍晚去河边散步,风又换了副模样。它贴着河面走,把夕阳洒在水上的碎金吹得晃荡起来,连带着岸边的芦苇也弯了腰,白色的苇絮便乘着风,慢悠悠地飘向远方,像一群找不到家的小灯笼。偶尔有晚归的鸟儿掠过水面,风会追着鸟的翅膀跑,把鸟叫的声音拉得长长的,混着河水轻轻拍岸的声响,一起送进耳朵里。这时你会发现,风里藏着些细碎的声响:是巷口卖糖炒栗子的人掀开锅盖时,栗子蹦跳的声音;是邻居家的孩子追着风跑,笑声被风吹得飘向树梢的声音;还有远处老钟楼上,钟声被风裹着,慢悠悠传过来的声音。这些声音混在一起,让整个黄昏都变得软软的,像被风泡过的蜜。
夜里躺在床上,风会敲一敲窗玻璃。它不吵闹,只是轻轻碰几下,像是在说“晚安”。窗外的老槐树叶子被它吹得沙沙响,偶尔有片叶子落在窗台上,风会把叶子推到窗缝边,仿佛想让它再看一眼屋里的灯光。这时你会想起小时候,外婆坐在灯下缝棉衣,风从窗棂里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轻轻晃,外婆便会把窗纸再糊紧些,说“风凉了,该添衣了”。如今外婆不在了,可秋风还是年年准时来,它吹过窗台时,依旧带着那样温柔的凉意,像是外婆的手,轻轻拂过你的额头。
原来秋风从来都不是来“带走”什么的。它只是替时光传递消息:告诉稻穗该成熟了,告诉枫叶该变红了,也告诉我们,该把过往的温暖收进心里,好好迎接接下来的日子。它像一位沉默的故人,年年秋天都来赴约,带着不变的温柔,把岁月里的细碎美好,一一送到我们眼前。
散文:《春华秋实谈人生》
文/唐增虎(山东)
窗台上的月季又开了,粉白的花瓣裹着嫩黄的蕊,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这是今年第三波花期,可我总觉得,还是春天第一朵开得最莽撞——那时枝桠刚冒新绿,它就急着把花苞撑得鼓鼓的,像个攥着糖果不肯撒手的孩子,连晨露都兜不住它的热闹。
人何尝不是这样?二十来岁的年纪,总爱把“理想”挂在嘴边,像握着春天的花骨朵,觉得只要使劲往上长,就能开到云端去。记得刚毕业那年,我揣着简历跑遍半个城,面试时拍着胸脯说要“做出一番事业”,转头却在出租屋的台灯下,为改了七遍的方案掉眼泪。那时的“春”,是带着刺的:是挤地铁时被踩皱的衬衫,是加班到凌晨的泡面,是父母电话里“别太拼”的叮嘱,却被我当成“不够努力”的提醒。我们总以为春天就该一路狂奔,却忘了新抽的枝芽,也需要雨的滋养、风的磨砺,才能稳稳地扎根。
后来才慢慢懂,春天的“华”,从不是一路顺遂的绽放。楼下的老槐树,去年春天遭了虫蛀,枝桠枯了大半,我以为它活不成了。可到了初夏,枯枝旁竟冒出新叶,一点点把空缺补起来。秋天的时候,还结了串小小的槐米,藏在叶间,不惹眼,却踏实。原来人生的“春”,从来不是只有繁花似锦,那些看似停滞的日子,那些咬牙坚持的瞬间,都是在为后来的成长扎根。就像田里的庄稼,春天要经历破土的艰难,要耐住春雨的冲刷,才能在夏天拔节,在秋天结果。
转眼到了秋天,楼下的银杏黄了,一片片叶子像小扇子,飘落在地上,铺出一层金黄。我常蹲下来捡叶子,指尖触到叶脉的纹路,清晰又坚韧。这让我想起外婆种的南瓜,春天撒下种子,外婆每天去浇水、除草,看着瓜苗爬藤、开花。夏天的时候,小南瓜藏在叶下,慢慢长圆、变黄。到了秋天,外婆摘下南瓜,切开的时候,橙黄的瓜瓤里裹着饱满的籽,蒸一碗南瓜泥,甜得人心都暖了。外婆总说:“春天下多少功夫,秋天就有多少收成。”那时我不懂,直到自己也经历了些事才明白,秋天的“实”,从不是凭空来的。就像我们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吃过的苦,都会在某个时刻,变成属于自己的收获。
有一次去乡下,看到农民伯伯在田里收稻子。金黄的稻穗压弯了腰,收割机开过,谷粒簌簌落下,装了满满几袋。我问伯伯:“今年收成这么好,是不是春天天气特别好?”伯伯笑着说:“哪有年年都好的天?春天旱过,夏天涝过,好在我们及时浇了水、排了涝,稻子才没受太大影响。”原来,即便是看似顺理成章的收获,背后也藏着无数次的应对与坚持。人生也是这样,没有谁的“秋实”是一帆风顺的,那些遇到的挫折,那些走过的弯路,其实都是在教会我们如何更好地成长,如何在风雨中守住希望。
现在再看窗台上的月季,花期过了,花瓣落了,却留下小小的花萼,透着一股沉静的劲儿。我知道,等到来年春天,它还会再开花,或许会开得更艳,或许会遇到新的风雨,但它一定会再努力地绽放。就像我们的人生,有春天的热烈,也有秋天的沉静;有开花的喜悦,也有落叶的淡然。重要的是,在春天的时候,不辜负每一寸光阴,认真地生长;在秋天的时候,不遗憾每一份付出,坦然地收获。
春华秋实,从来不是简单的季节更迭,而是人生最朴素的道理:所有的成长,都需要时间的沉淀;所有的收获,都离不开曾经的耕耘。就像天上的月亮,有圆有缺,却始终在自己的轨道上,慢慢运行,静静发光。我们的人生,也该如此——在春天里向阳生长,在秋天里从容收获,不负时光,不负自己。
2025.9.12
点评:
作家唐增虎老师的散文集以齐鲁大地为底色,通过《大美博山》《旱马头·周村》《淄川游》《齐都临淄》等篇章,勾勒出山东地域文化的立体画卷。其文字兼具烟火气与历史感,既有对自然风物的细腻描摹,也有对人文积淀的深情凝视。作者以“工程师”的理性视角与“诗人”的感性笔触交织,在市井生活与历史长河间自由穿梭,形成独特的散文美学。唐增虎老师的散文如一坛陈年高粱酒,既有齐鲁大地的醇厚底味,又透着岁月沉淀的芬芳。其文字既是地域文化的活化石,也是人生智慧的凝练表达,在当代散文谱系中占据着独特而温暖的位置。
【作者简介】唐增虎,1958年生,汉族,大学本科,山东泰安人,国网山东电力淄博供电公司退休,工程师,技师,用电专家,电工培训中心校长。自小爱好散文诗歌,多年来在报刊发表近三百篇。系淄博散文学会监事长,淄博哲学学会理事,山东收藏家学会会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青年文学家杂志社理事,中国当代艺术名家。笔名:虎乐为善(博客微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