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上
陈桂珍/著

十三 常年被家暴
林疏桐一大早就接到季兰亭的电话,约她晚上吃饭,并且执意来接她。
上了车,林疏桐问季兰亭去哪,季兰亭笑而不答。车一路朝城外开去,通往市郊的路宽阔平展,笔直向前,似乎没有尽头。夕阳的余晖洒遍原野,天地间一片辽阔的金色。林疏桐双手扒着车窗,贪婪地望着窗外,忍不住发出轻呼:好美!
季兰亭专注开车,话很少,偶尔侧脸对林疏桐笑一笑,神情略显疲惫。
餐馆门面不大,极雅致,小隔间用雕花窗棂断开,垂着红穗儿的大红宫灯光线柔和,甚至有些暧昧,很适合情侣间聊天谈心说情话。
季兰亭选了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丛修竹,枝叶扶疏,微风飒飒,清雅宜人。不得不承认,季兰亭很有品位,吃也讲究文人气质。
菜品是金陵菜系,分量不大,精致唯美,尤其“美龄粥”深得林疏桐芳心。
“这个粥用豆浆、糯米、粳米、山药、枸杞小火熬制,加了冰糖,软糯微甜,很适合你。”季兰亭给林疏桐盛了一小碗。
“嗯,好喝。”林疏桐舀了一勺,慢慢品味。习惯了季兰亭的体贴照拂,她也不和他客气。
林疏桐吃得很专注,很享受。每次和季兰亭一起用餐,都愉快而舒适。林疏桐喜欢清净,极少参加各种聚餐、酒会或者应酬。对饭局的邀约,林疏桐认为,能单独坐到一起吃饭的人,应该是同一类人,至少要趣味相投,若共餐的人话不投机,不免糟践了美食,暴殄天物。
记得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季兰亭领她去了一家很有名的饺子馆。饺子馆在一个极窄的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下了车,七拐八拐走了十几分钟才到。馆子门面不大,装修也很简单,像个农家小店,倒是非常整洁干净。还不到五点小店竟然已经客满了。
“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林疏桐连连咋舌。幸好季兰亭提前打电话订了座,这座也是过时不候的。
两人点了四种水饺,四个小菜。水饺装在雪白的瓷盘里,一个个肚子鼓鼓的,像吹足了气的鱼鳔一般,薄薄的皮儿里隐约透出或青绿或红翠的水饺馅儿,香气诱人。
见了水饺林疏桐如同回到老家,顿感亲切兴奋,食欲大增,她蘸一下醋,再蘸一下蒜汁儿,吃得津津有味,喜气盈盈。
季兰亭第一次见女孩儿和男士单独共餐吃大蒜,且吃得这样毫无顾忌,天真烂漫,也是第一次知道林疏桐竟然如此这般喜欢吃水饺。他暗暗高兴自己选对了餐馆。
季兰亭不断给林疏桐夹水饺,悄悄把自己那一份也分了一半给林疏桐。林疏桐面前的小盘子就没有空过。他自己则吃得很慢,一个水饺吃三口,还要品味半天。
后来熟稔了,林疏桐才知道那晚季兰亭没吃饱,林疏桐表示不好意思,季兰亭笑道:“你吃饭的样子真秀气,看你吃饭是一种享受,自己也不觉得饿了。”
那大快朵颐,差点儿把舌头都吞下去的样子也叫“秀气”?林疏桐想到这里,微笑不由得浮上脸庞。
“不要光看着我吃呀,你快吃,不然又被我吃光了!”林疏桐用公筷给季兰亭夹菜。
“吃吧吃吧,不够吃再点。”季兰亭目光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仿佛林疏桐是个十几岁的贪吃的孩子。
他们都不去触及那个话题,林疏桐尊重季兰亭的隐私,不想让他难堪。季兰亭呢,一方面担心不解释,那晚的情形的确容易引人误会;一方面又担心如果解释,会不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越抹越黑。喜欢一个人,总是会患得患失。一顿饭他都在琢磨,该不该解释,该如何解释,琢磨得肠子都抽筋儿了。
吃过饭,出门遛弯儿,借着夜色的遮掩,季兰亭思前想后,还是艰难地开口了:“我和乔临溪,你不要误会。”
“没有。”林疏桐说,“乔临溪很有才华,性格直爽,作为朋友应该很不错。”
“乔临溪,”季兰亭犹豫了下道:“她婚姻生活很不幸,经常被家暴。”
“是吗?”这个很出乎林疏桐的意料,那么大胆泼辣的乔临溪,怎么会被家暴?
“当年新锐杂志社有一起集体离职事件你还记得吗?”季兰亭问。
“记得,大约快10年了吧?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好像总编带着几个得力干将辞职后创办了一个文化公司?”
季兰亭道:“当时乔临溪是其中一员。”
季兰亭向林疏桐讲述了乔临溪的故事。
新锐杂志是省内影响最大、销量最好的杂志,能够有幸进入新锐工作的人都是行业中的佼佼者。乔临溪研究生毕业直接被新锐签约。当时的新锐内部矛盾激烈,总编项文英和社长因为办刊方向出现分歧,再加上经济纠纷,多年好友一朝翻脸,项文英带出一批得力干将另立山头。
当时乔临溪和项文英共事不到半年,着魔一般爱上了项文英。项文英高大英俊,沉稳练达,文笔老辣,说话做事喜欢单刀直入,身上既有文人的清高,又有江湖人的侠气,对刚出校门的乔临溪来说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项文英走到哪,乔临溪跟到哪。项文英周末出差,乔临溪便自费追随。乔临溪独立采写的稿子,总是在前边挂上项文英的大名。尽管项文英一再反对,甚至在审稿时亲自划掉几次,依然挡不住乔临溪的锲而不舍。看到和项文英的名字并列在一起,乔临溪觉得有点夫唱妇随的意思,心理上获得极大满足,她憧憬着有朝一日,两个人的名字能并列写在大红结婚证上。
项文英辞职时,乔临溪毫不犹豫地也跟着递了辞呈。项文英比乔临溪大将近20岁,待乔临溪像自己的孩子,压根儿没想到乔临溪对自己会有非分之想。公司创业之初,项文英经常吃住在单位,乔临溪一个人没有后顾之忧,更是死心塌地地陪同。小姑娘年纪轻轻,放弃了待遇优厚、稳定的工作追随自己辞职过来,项文英很感动,对她也就格外多一些照拂,但仅止于领导对下属的关心,并没有其他意思。
项文英和妻子感情甚笃,妻子出众的漂亮、贤惠、善良,更重要的是她生性淡泊清静,让在文艺圈、生意场看惯了声色犬马的项文英倍加珍惜。
项文英家离公司比较远,有时应酬酒喝多了怕太晚回去打扰家人,他就睡在办公室。一次项文英亲自出马拉一个广告业务,喝的烂醉如泥,乔临溪送他回到公司,帮他脱掉外套、鞋子,服侍他在办公室单人床上躺下。孤男寡女,寂夜无人,面对的又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偶像,乔临溪心潮澎湃,禁不住吻了项文英一下。心中的小恶魔一旦启动,便像开了马达一样,刹不住车了。见项文英醉得昏昏沉沉,乔临溪忍不住搂住项文英一阵狂吻。
那晚合该有事儿。项文英的妻子来给项文英送醒酒汤,隔着玻璃门恰恰就看到了这一幕。天色昏黑,项文英躺着,她看不清项文英的动作,却把乔临溪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辞职以来,项文英常常以工作忙为借口不回家,是工作真的忙,还是外边有了人?他一个月几乎有大半的时间吃住在公司,究竟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这个单纯善良、对丈夫无比信赖、一往情深的女人不敢深想。踉跄着走出办公大楼,站在楼门口,她心神恍惚,不知该何去何从,呆立半晌,懵懵懂懂穿越马路时,被一辆醉驾的车撞出十几米远,当场身亡。
林疏桐听到这里,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可怜的女人,太不幸了!
项文英的妻子面善心慈,见过的人都说她面如观音,柔美端庄。妻子一生连只蚂蚁都不曾伤害,却死得如此凄惨,让项文英痛不欲生。他内疚自责,悔恨莫及,从此戒了酒。
那晚乔临溪情不自禁地亲吻项文英时,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人影闪了一下,后来发生的车祸,让她猜测到那个人影应该是项文英的妻子。虽然一心想上位,但是她从心底没有想过害人。深重的负罪感让她加倍对项文英好,在项文英最低落颓废的日子里,乔临溪始终陪伴左右,不离不弃。有时项文英会莫名其妙地冲乔临溪发脾气,她也默默忍受。甚至项文英越是暴怒,乔临溪越觉得他值得自己深爱,因为他是一个那么痴情率真的男人。乔临溪甚至希望自己就是项文英死去的妻子,能够让自己爱的人刻骨铭心地想念一辈子,死也值了。
后来,顺理成章的,项文英和乔临溪结婚了。婚后生活甜蜜了没多久,项文英对乔临溪的态度突然大变,先是冷眼相向,继而分床,后来他把前妻的照片也都又挂了出来。乔临溪不明就里,每天笼罩在项文英前妻目光的审视下,毛骨悚然,夜夜噩梦,几近崩溃。她稍有不满,项文英就对她拳脚相加。项文英打人很有艺术,从来不打裸露的地方,让乔临溪还能正常出门。
项文英的变化让乔临溪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原来当晚值班的保安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见乔临溪和项文英出双入对,心有不忿,一次在项文英从身边经过时,故意大声议论让项文英听到,项文英这才知晓妻子遭遇车祸背后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乔临溪。他恨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但一切悔之晚矣,便把一切怨气怒气都发泄到了乔临溪身上。
爱一个人竟然爱得这样辛苦、卑微,林疏桐觉得乔临溪挺可怜。想起那天新书发布会上乔临溪的穷追不舍,她忍不住问:“那她和你究竟怎么回事儿?”
季兰亭抹了一把脸:“她把我当做了项文英的替身吧。这几年她的作品明显少了,但是她每部作品中的男主人公都有项文英的影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她就直言我像项文英,像她最初认识的项文英。”
“哦,”林疏桐理解地点点头,“乔临溪陷得太深了。”
“在项文英面前,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所以任凭项文英打骂,不辩解,不还口。见到我,她又觉得找到了十年前初见项文英时的感觉,莫名地兴奋激动。其实,我和项文英哪里像啊?并不像。”季兰亭连连喟叹。
“她不会是有些神经质了吧?”林疏桐担忧地问。
“我也这样感觉,曾经委婉地劝她去看看医生,她不肯。”季兰亭说。
林疏桐同情地看着季兰亭:“那你怎么办?”
季兰亭道:“只要你不误会我就好。我现在对她是能躲就躲。要想彻底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要靠项文英。”
林疏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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