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墨情深忆姥爷
天 琮
姥爷的人生,是用一刨一锯刻在木头上的。他不识多少字,掌心却藏着比墨痕更深刻的智慧,那双手粗糙得像老松木的纹理,却能将零散的木料,拼成不用一根钉子的写字台——全凭精巧的铆钉扣合,严丝合缝得像藏着岁月的密码。这张桌子陪我走过十几年的学习时光,桌面后来落了细碎的划痕,倒像是姥爷留在时光里的指纹,轻轻抚过,还能触到木头的温软。
那个年代,姥爷的木匠活是庄里的“硬招牌”。谁家盖屋要上房梁架檩条,谁家娶媳妇要打衣柜,在人家的邀请下,他收拾好工具箱就去了。管饭就行,工钱给不给、给多少,他从不多问,只说“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他的慷慨像春日的暖阳,悄悄洒在邻里心头,也让他成了村里人人尊敬的人。
我曾跟着他学拉大锯,木材在锯条下“吱呀”作响,他总说“拉锯要齐心,用力得匀”。起初我总把锯拉歪,解出的板子厚薄不一,是他粗糙的手覆在我的手上,一点点教我找准角度、稳住力道。后来我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锯声也渐渐变得清脆匀净,连锯末落在地上,都像是带着节奏。
他还教我凿卯子、用刨子。刨子推过木料,卷起的木花像雪片,落在衣襟上带着淡淡的木香;用大锛给檩条去皮顺直时,他会特意教我怎么握柄、怎么用力,调整锛子的倾斜角,“用巧劲,别蛮干”,话音刚落,锛刃落下,多余的木茬便簌簌掉下来,原本弯曲的檩条,转眼就变得笔直挺括。那些日子,木屑沾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脏,只觉得姥爷手里的每一件工具,都藏着变魔术的本事。
姥爷的勤劳,悄悄酿成了我童年最香甜的滋味。他常年有零星的工钱,姥姥便每逢大集总去买些小鱼小虾、瓜果桃李,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吃的。小鱼菠菜汤鲜得能鲜掉眉毛,面子椒小鱼汤里的椒香裹着鱼鲜,一口下去,是满满的暖意。那时不少人家连咸菜都省着吃,我却能常喝到这样的“奢侈”,小伙伴们很是羡慕。这些味道刻在我的记忆里,后来走了很多地方,尝过很多美食,却总觉得不如姥姥做的那碗鱼汤,藏着家的温软与安稳。
只是常年的劳累,像藤蔓缠上了姥爷的身体。他得了慢性气管炎,一到冬天就喘不上气,夜里咳嗽地整宿睡不着,几次住院也没见好转。如今想起,总忍不住心疼——若是当年他能歇一歇,少受些累,是不是就能多陪我们几年?是不是冬天的夜里,就不会再听见他压抑的咳嗽声?
我从小在姥姥家吃住,姥姥的爱像细密的针脚,缝补着我童年的每一个角落。她爱看戏,懂不少戏文,常把做人的道理融进戏词里讲给我听:“做人要有礼貌”“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那些话像种子,悄悄落在我心里,后来长成了做人的准则。
如今姥爷早已远去,可他留下的写字台还在,姥姥的戏文还在,连当年的木香味、鱼汤鲜,都还在记忆里鲜活。原来有些思念,从来不用刻意想起,就像姥爷手里的木头,历经岁月,反而愈发温润——那是他用一生的勤劳与善良,留给我的最珍贵的念想。
2025年9月16日/乙巳七月廿五

作者简介:天琮,本名巩天宗,1956年4月出生于桓台,山东省商业厅退休处长,山东东夷文化与骨刻文字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垂杨书画院特聘艺术家,山东省文史书画研究会研究员,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荣获2024年度竹庐文艺奖十大散文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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