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故乡
作者/李建州(甘肃)
上完最后一节课的我,瘫坐在桌前,闭目养神之时,却无端地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2003年9月,我风尘仆仆地离家,带着一袋鼓鼓的行囊去市里求学,这一晃就是三年。尽管学校到故乡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车程,每天也有途经老家的汽车从校门口经过,但毕竟和家人离多聚少,甚至数月不曾回家。那时通话条件不便,没有手机和家人联系,又因常常陶醉于校园的美好时光,未曾关注家里诸如春播秋收的琐事,更未曾关注家人的健康,自以为他们一切都好。
2007年的时候,我开始踏上工作岗位。尽管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但诸多的不如意接踵而至,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让我有了更为复杂的念想。抱怨过父母的爱莫能助,也抱怨过自己的苦命多舛。混天度日下的岁月,满眼都是灰色。那年,我学会了抽烟,也知道了醉酒的滋味。时至今日,抽烟已有二十余载,时常想着戒掉,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没有坚不可摧的毅力,更怕失去对那段岁月的反刍回味。
家人的健康,就在我的冷漠里渐渐衰退。当我猛然惊醒的时候,一张张令人瞠目结舌的化验单、病例,犹如冰冷的匕首刺进了我麻木的胸膛。猛然回首,父母在夕阳的余晖里,留下了佝偻嶙峋的身影。
一晃二十余年的光景,父母的健康成了我的心病。我曾经幻想的仕途之梦,曾经惦念的异域风情,流年素月的曾经,那些鸿鹄之志,豪情壮语,在现实的世界里碎了一地。我养成了夜里不敢关闭手机的习惯,在失眠的夜里,躺在冰凉的床榻上,想着过去,想着当下,更想着未来。
有时觉得失眠未必是件坏事,也许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夜深人静之时,把一些白日里不敢晾晒的心事捋捋,把一些不敢轻易谈吐的话絮,喃喃自语。没有经历岁月的洗礼,断然不会有如此的感触。
这些年来,我常常奔走医院,也多次在亲人病危通知书上签字,这时我才知道父母已老,我亦不再年轻。明日黄花里的时光,已属于过去。那些曾经的琐事,尘封旧存。
每次返回故乡的时候,总喜欢绕着村子转上几圈,看看村庄日渐消退的旧貌,望望容颜老去的亲人,寒暄间,自然又想起了张家长李家短的轶事。一些事情总是留不住的,总在人们不经意间,从现实沦为回忆。
我欣慰村庄的容颜与时俱进,乡村振兴的步伐铿锵有力,可我从未有过的一种惧怕正日益凝重。我站在秋天的田埂上,望满树叶黄,看荒草枯萎。我不敢去想,怕离开故乡的时候,又少了一个能唤出我乳名、能知道我糗事的人,害怕那些曾经深藏岁月里的故事,再也没有人喜欢刨根问底。
躺在家里的土炕上,发不出席梦思的声响。窗外的虫鸣,皎洁的月光,自然又是不眠之夜。曲肱而枕,喟叹不已。
也许,所谓对故乡的羁绊,不只是故乡换了容颜、添了新装,更有那些日渐老去的人——在夕阳的余晖里留下孱弱佝偻的背影,还有那些躲在山羊胡须、杂乱额纹里的故事。
看淡一切,心境自达。当生命的轮回碾压出岁月的痕迹时,我毅然不再执着于曾经的豪情壮语,不再刻意追觅曾经的鸿鹄之志,也不再因患得患失而喜怒无常,庭前花开花落,天际云卷云舒,是绝好的返璞归真。
一如既往地,我想着能回老家,这个年龄算不得落叶归根,但我希冀返回故乡的时候,还能看到故乡上空萦绕的炊烟暮霭,听到老远喊着自己乳名的乡音,能坐在冰凉的碌碡上,少听一些“病情添重”的消息,多些“身子硬朗”的宽慰。
能在岁月里多停留些日子,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毕竟,有一些人,还有扯长的话絮没来得及有个尾声;有一些事,我还能趁着年轻,把心灵的伤疤稍微抚平。
作者简介:李建州,甘肃合水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协会员,高级教师。发表作品四百余篇,散见于《未来导报》《读友报》《甘肃工人报》及地方期刊杂志,部分作品发表于中国作家网、都市头条、书香神州、陇东黄土地文学、塞北文学、兰苑文学、九州作家、西部风微刊、蒙东作家等网络平台,2017年8月参与合水县县委、政府组织的《合水旅游概览》一书编辑,并担任副主编,2018年8月承担合水县县委、政府组织的《合水八大文化》之《秦直道文化》部分编写任务。2017年出版散文集《生命的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