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第三十三章:地狱七十二
石室的门在林慕言身后沉重地合拢,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噬,只剩下墙壁上几盏油灯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将狱卒们扭曲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布满污秽刑具的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
那老太监站在阴影里,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尖细的嗓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林公子,骨头挺硬。也好,咱家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这天牢七十二道‘开胃小菜’,便让你从头到尾,好好品尝一番。”
他挥了挥手。
两名身材魁梧、面目麻木的狱卒上前,粗暴地将林慕言拖到房间中央的铁架旁,用冰冷的铁链锁住他的手腕脚踝,将他呈“大”字形吊起,脚尖勉强沾地。
另一名狱卒则从炭火盆中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皮肉焦糊的恐怖气味。
“第一道,红莲初绽。”老太监阴恻恻地笑道。
烧红的烙铁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印在了林慕言的胸膛!
“呃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冲破喉咙!剧烈的疼痛如同火山爆发,席卷了他每一根神经!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立刻晕厥过去!
但狱卒早有准备,一盆冰冷的盐水兜头泼下!
刺骨的冰凉与灼烧的剧痛交织,让他瞬间清醒,承受着加倍的痛苦!
“说!东西在哪?!”老太监的声音如同毒蛇嘶鸣。
林慕言咬碎了牙关,鲜血从嘴角溢出,却只是发出嗬嗬的喘息,一个字也不肯说。
“哼!继续!”
第二道,第三道…刑罚如同流水般袭来。
夹棍收紧,指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钢针一根根刺入指甲缝…
带着倒刺的皮鞭蘸着盐水,抽得他皮开肉绽…
每一次在他即将昏迷的边缘,都会被各种方法强行弄醒,继续承受那无休无止、花样翻新的酷刑。
疼痛已经变成了麻木的背景音,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撕碎、被碾烂的破布,只剩下一点残存的意志在死死支撑。
不能說…死也不能說…
父亲…婉清…檀影…青州…
一个个名字,一幅幅画面,在他模糊的意识中闪过,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刑罚似乎暂停了。
老太监走近,看着浑身没有一块好肉、气息奄奄的林慕言,皱了皱眉:“倒是块硬骨头。换点新鲜的。”
一个狱卒端上来一个陶罐,里面是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黑色蚂蚁!
“这东西啊,最喜欢伤口了…”老太监阴笑着,抓起一把蚂蚁,就要往林慕言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按去!
就在这时!
石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似乎发生了极大的骚乱!
“走水了!诏狱走水了!”
“快救火!”
“有犯人趁乱跑了!”
老太监脸色一变,也顾不得用刑,厉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一名狱卒慌慌张张跑进来:“公公!不好了!甲字区诏狱不知怎的起火了,火势很大!还跑了好几个重犯!外面乱成一团了!”
“废物!”老太监骂了一句,看了一眼吊着的林慕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对火灾和逃犯的担忧显然更甚。
“看好他!等咱家回来再慢慢炮制!”他丢下一句,带着大部分狱卒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石室内,只剩下两名看守的狱卒。
其中一名狱卒看着惨不忍睹的林慕言,啐了一口:“妈的,真能扛。”
另一名则有些心神不宁地听着外面的喧闹:“这火起得邪门…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机会!
就在两人分神的刹那间!
石室顶部的通风口盖板突然被无声地掀开!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落下,手中寒光一闪!
两名狱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喉间喷血,软软倒地!
黑影落地,身形纤细,动作却干净利落至极。她迅速走到林慕言身边,低唤道:“林公子!林公子!”
林慕言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张焦急而熟悉的脸庞——是荆七!
“荆…姑娘…”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别说话!我救你出去!”荆七眼神锐利,手中短刃飞快地斩断铁链,将几乎无法站立的林慕言架住。
她又迅速走到隔壁石室,同样结果了看守,救出了被绑在刑架上、吓得几乎昏厥的苏婉清。
“走!火势撑不了多久!”荆七一手一个,搀扶着两人,迅速冲出石室。
外面通道里果然浓烟弥漫,火光隐隐,喊杀声、救火声乱成一片。许多牢门都被打开,囚犯们疯狂向外奔逃,制造了极大的混乱。
荆七显然早有准备,对天牢地形极为熟悉,专挑混乱和烟雾浓处走,巧妙地避开大队救火的狱卒。
“是…是你放的火?”林慕言虚弱地问。
“是主人安排的调虎离山。”荆七低声道,“但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尽快离开!”
她引着二人,七拐八绕,竟然来到了一处废弃的排水口。撬开锈蚀的铁栅栏,外面是冰冷的护城河水!
“跳下去!顺水漂流,下游有人接应!”荆七将二人推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再次淹没全身,刺激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林慕言死死抓住苏婉清,凭借求生的本能,顺着水流向下漂去。
身后,天牢方向的火光和喧嚣渐渐远去。
不知漂了多久,就在林慕言意识即将再次模糊时,一张渔网悄然从旁伸出,将二人捞起。
一艘小渔船隐藏在芦苇丛中。船上,一个戴着斗笠的渔夫 silent地将他们拉上船,递过干燥的衣物和热水。
“多谢…壮士…”林慕言哆嗦着道谢。
那渔夫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竟是多日不见的芦翁!
“小子,命真大。”芦翁叹了口气,眼中却有一丝欣慰,“先换衣服,处理伤口。这里还不安全。”
他熟练地帮二人处理伤口,敷上药膏。小渔船则在他的操控下,如同幽灵般在错综复杂的河网中穿梭,彻底远离天牢区域。
“芦翁…荆七姑娘她…”林慕言担心道。
“那丫头机灵得很,自有脱身之法。”芦翁摆摆手,“倒是你们,天牢一闹,‘夜枭’必然震怒,全城搜捕会更严。应天,再也待不住了。”
“那我们去哪?”
芦翁目光望向南方,缓缓道:“去杭州。”
“杭州?”
“嗯。”芦翁点头,“周廷儒周大人,并未远巡江淮,那是对外放的烟幕。他实际奉的是密旨,在杭州暗中查证另一桩牵扯东南沿海的大案。你们手中的东西,或许与此案也有关联。唯有找到他,才能真正扳倒那棵大树!”
希望,再次在绝境中点燃!虽然微弱,却是唯一的方向。
“好!去杭州!”林慕言咬牙道。
小渔船在芦翁的操控下,避开主要航道,专走支流小河,日夜兼程向南而行。
一路上,果然风声鹤唳。各處關卡盤查極嚴,尤其是南下的船隻。但芦翁經驗老辣,總能找到最隱蔽的路線,或是利用一些特殊的信物和暗號(似乎與漕幫有關)化險為夷。
林慕言和蘇婉清的傷勢在芦翁的草藥調理下,也慢慢好轉。
數日後,船隻駛入太湖流域,距離杭州已然不遠。
這日傍晚,船隻在一處偏僻的湖灣休整。蘆翁上岸去採買食物和打探消息。
林慕言與蘇婉清坐在船頭,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和遠處點點漁火,緊繃了多日的神經稍稍放鬆。
然而,就在這時,林慕言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仿佛被什麼極度危險的東西盯上了!
他猛地回頭望去!
只見暮色蒼茫的湖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數條快船,正呈包抄之勢,無聲無息地向他們的小漁船快速逼近!
船頭上站著的人,黑衣勁裝,手持勁弩,為首一人,臉上帶著一副猙獰的夜梟面具!
是“夜梟”的人!他們竟然追到了這裡!
“婉清!趴下!”林慕言臉色劇變,一把將蘇婉清推入艙內,自己則操起船槳,想要將船划向岸邊!
但已然太遲!
咻咻咻!
數支弩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疾射而來!
林慕言拼命揮動船槳格擋,但弩箭太過密集!
噗!
一支弩箭狠狠射中他的肩膀!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踉蹌后退!
更多的弩箭射在船板上,咄咄作響!
快船迅速逼近,黑衣人如同夜梟般躍上漁船,刀光閃爍,直取林慕言!
林慕言肩頭劇痛,手無寸鐵,眼看就要命喪刀下!
就在此時!
一道灰影如同從水底鑽出般,猛地從船舷旁躍起!刀光一閃!
當!
一名黑衣殺手的鋼刀被直接斬斷!那灰影動作不停,刀光如同匹練,瞬間又劃過另一名殺手的咽喉!
是芦翁!他及時趕回來了!
“進艙!穩住船!”芦翁對林慕言厲喝一聲,手中一把看似普通的漁刀,卻舞得水潑不進,竟以一己之力暫時擋住了數名殺手的圍攻!
林慕言連忙退入艙內,死死壓住因為打鬥而劇烈摇晃的船隻。
湖面上,一場激烈的搏殺展開!芦翁刀法老辣狠厲,全然不像個普通老者,每一刀都直奔要害,頃刻間便有數名黑衣人受傷落水。
但那戴著夜梟面具的首領,武功顯然極高,手中一對奇門短刃,詭異莫測,與芦翁鬥得難解難分!
其他殺手則繞過战圈,再次撲向船艙!
林慕言撿起艙內的魚叉,堵住艙門,拼命抵抗!蘇婉清也嚇得拿起木槳亂揮。
小漁船在激烈的打鬥中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傾覆!
就在這危急關頭!
遠處湖面上,突然亮起無數火把!一陣低沉威嚴的號角聲劃破夜空!
緊接著,數艘懸掛著官燈、裝備著勁弩的官軍巡邏船,正破浪而來!
“官軍巡湖!前方船隻,立刻停船受檢!”威嚴的喝聲透過喇叭傳來。
湖面上的混戰驟然一停!
無論是黑衣殺手還是芦翁,都沒想到會突然出現官軍!
那夜梟面具首領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不甘與怨毒,惡狠狠地瞪了芦翁和林慕言一眼,發出一聲尖銳的唿哨!
所有黑衣人立刻放棄纏鬥,如同潮水般退回快船,迅速駕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官軍巡邏船很快靠近,燈光照亮了狼藉的小漁船和船上血跡斑斑的三人。
一名軍官模樣的人站在船頭,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在此私鬥?”
芦翁連忙上前,拱手道:“軍爺明鑒!我們是普通漁民,遭遇水匪搶劫,幸得軍爺來得及時,嚇退了匪徒!多謝軍爺救命之恩!”
他說著,不露聲色地塞過去一小錠銀子。
那軍官掂了掂銀子,又看了看船上老弱婦孺(林慕言和蘇婉清看起來確實狼狽不堪),神色稍緩:“太湖近日確不太平。你們既是漁民,速速歸家,莫要再夜間行船!”
“是是是!多謝軍爺!”芦翁連聲應是。
官軍巡邏船並未深究,鳴笛而去。
湖面上,再次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的生死搏殺從未發生。
三人癱坐在船上,皆是渾身濕透,驚魂未定。
“好險…”林慕言捂著流血的肩膀,喘息道。
芦翁卻面色凝重,望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連官軍的巡邏路線和時間都算準了…‘夜梟’的勢力,比想象的還要可怕…杭州之行,恐怕…也不會太平了。”
他轉過身,仔細為林慕言處理肩頭的箭傷,眼神深邃。
“我們必須更快趕到杭州。周廷儒身邊,也未必絕對安全。”
小漁船再次啟程,乘著夜色,向南急行。
前途,依舊兇險未卜。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