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第四十三章:圖窮匕見
“夜梟”使者那冰冷的話語,如同臘月的寒風,瞬間將林慕言凍結在原地。陷阱!這果然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他們料定他若還活著,必定會來尋找蘇婉清!
“婉清…你們把她怎麼樣了?!”林慕言嘶聲問道,手握緊了那根充當枴杖的木棍,儘管知道這毫無用處。
“蘇小姐很好,暫時。”“夜梟”使者陰冷地笑著,“她是重要的魚餌,也是…最後的保險。至於你…林慕言,你的命還真硬。不過,到此為止了。”
他輕輕一揮手,四周陰影中頓時湧出數名黑衣人,將林慕言團團圍住,刀鋒在夕陽餘暉下閃著寒光。
林慕言心中一片冰涼。剛脫死境,又入羅網。這一次,恐怕再無僥倖。
然而,就在黑衣人即將撲上的瞬間,異變再次發生!
別院高牆之上,突然傳來數聲弓弦震響!
咻咻咻!
數支弩箭精準無比地射入那些黑衣人的手腕或肩胛!慘叫聲起,兵刃落地!
“夜梟”使者大驚失色,猛地抬頭!
只見牆頭之上,立著數道身影!為首一人,身形窈窕,黑衣蒙面,手持勁弩,不是檀影又是誰!而她身旁,竟站著同樣蒙面、卻氣質冷冽的谭烟!
這對孿生姐妹,竟在此刻同時出現!
“姐姐…你…”檀影似乎對谭烟的出現也有些意外。
“清理門戶。”谭烟言簡意賅,聲音依舊冰冷,目光卻死死鎖定著下方的“夜梟”使者。
“你們…”“夜梟”使者又驚又怒,顯然沒料到這對姐妹會同時反水,還敢直接攻擊他的人!
“殺!”檀影毫不廢話,一聲令下,與谭烟同時從牆頭飛身而下,如同兩隻矯健的黑豹,直撲“夜梟”使者及其殘餘手下!
劍光閃爍,姐妹二人雖是首次聯手,卻配合得異常默契,一個劍招凌厲狠辣,一個身法詭異刁鑽,瞬間便將場面攪得大亂!
林慕言趁此機會,猛地撞開身旁一名受傷的黑衣人,踉蹌著衝向軟禁蘇婉清的小樓!
“攔住他!”“夜梟”使者厲聲喝道,卻被檀影姐妹死死纏住,脫身不得。
林慕言衝上小樓,一腳踹開房門!
“慕言哥哥!”屋內的蘇婉清看到他,驚喜交加,淚水瞬間湧出!
“快走!”林慕言來不及多說,拉起她便向外衝!
樓下,激戰正酣。檀影姐妹武功雖高,但“夜梟”使者顯然也非易與之輩,加之還有其他黑衣人助陣,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從後窗走!”谭烟百忙之中喊了一聲。
林慕言會意,拉著蘇婉清繞到樓後,砸開窗戶,跳了下去。
兩人落地後,不敢停留,拼命向別院深處的荒廢園林跑去。
身後,打鬥聲、怒喝聲越來越激烈,顯然檀影姐妹在為他們斷後。
然而,這別院彷彿無窮無盡,他們很快便迷失了方向,被逼入一處假山環繞的死角。
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更多的守衛被驚動了!
眼看再次陷入絕境,忽然,假山深處傳來一陣機括響動,一道暗門悄然滑開!
一個壓低的聲音急促道:“快進來!”
林慕言不及細想,拉著蘇婉清便鑽了進去!
暗門在身後迅速關閉,將追兵的呼喝聲隔絕在外。
通道內一片漆黑,只有前方一點微弱的燈光。引路者是一個穿著僕役服飾、看不清面容的人。
“你是…”林慕言警惕地問。
“郡主的人。”那人低聲道,“奉命在此接應。跟我來,此地不宜久留。”
永寧郡主!她竟然連這裡也有安排!
那人引著他們在複雜的地下通道中穿行,七拐八繞,最終從一處城隍廟的神像後鑽了出來。
外面已是夜幕低垂。馬車早已備好。
“上車,送你們去安全的地方。”那僕役道。
林慕言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蘇婉清,最終還是咬牙上了車。此刻,他們已別無選擇。
馬車在夜色中疾馳,最終駛入了一處極其隱蔽的宅院。
廳堂內,燈火通明,永寧郡主早已等候在此。她看到林慕言和蘇婉清安然無恙,明顯鬆了口氣,但眉宇間的憂色卻絲毫未減。
“你們沒事就好。”她示意二人坐下,目光複雜地看著林慕言,“你真是…每一次都讓本宮心驚肉跳。”
“多謝郡主再次救命之恩。”林慕言拉著蘇婉清行禮,急切地問道,“郡主,外面情況如何?李御史…”
“李三才已經押著陳敬齋進京了。”永寧郡主語氣凝重,“但京城現在是真正的龍潭虎穴。陛下雖有決心,但對方的反撲也極其瘋狂。馮鐸掌控的東廠和錦衣衛正在大肆搜捕所謂的‘同黨’,許多為李三才提供過線索的官員甚至百姓都遭了殃。他們是在殺人滅口,製造恐怖!”
她頓了頓,看向林慕言:“而且,他們認定你沒死,正在全力搜捕你。你現在現身,無異自投羅網。”
“那…那該怎麼辦?難道就任由他們無法無天嗎?”林慕言憤然道。
“當然不。”永寧郡主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圖已窮,匕該現了。是時候…進行最後一搏了。”
“最後一搏?”
“沒錯。”永寧郡主壓低聲音,“李三才手中的證據,加上陳敬齋這個人證,已經足以動搖那棵大樹。但還缺最後一擊——能直接指向最頂端那位的、無可辯駁的鐵證!”
她站起身,從內室取出一個細長的錦盒,打開。裡面並非金銀珠寶,而是一疊看似普通的賬本和幾封書信。
“這是本宮多年來,暗中收集的關於趙德柱與宮中那位大璫(大太監)資金往來的秘密賬目,以及他們一些密信的副本。”永寧郡主語氣沉痛,“這些東西,原本是本宮留作最後保命之用…如今,是時候讓它們發揮更大的作用了。”
她將錦盒推向林慕言:“本宮身份特殊,若由本宮出面呈遞,恐被反咬構陷。李三才目標太大,此刻亦被嚴密監視。唯有你…林慕言,你一個‘已死之人’,又是此案最核心的苦主,由你想辦法將這些東西,混入李三才即將呈遞的證據之中,才能最大程度取信於陛下,並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林慕言看著那錦盒,只覺得重逾千斤。這不僅是證據,更是永寧郡主的身家性命!
“可是…我如何能接近戒備森嚴的御史臺或者李大人?”
“明早,李三才會入宮覲見,呈遞青州案初步調查結果。”永寧郡主顯然早已計劃周全,“他的車駕會經過西華門外的長街。那裡地形複雜,易於設伏,東廠極可能在那裡動手,即便不能劫走陳敬齋,也會試圖截殺李三才或毀掉證據!”
“屆時,必然一片混亂。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慕言,“本宮會安排人製造更大的混亂,你需要趁亂接近李三才的車駕,將這錦盒交給他的絕對心腹!然後立刻撤離,絕不能停留!”
這無疑又是一次九死一生的任務!但林慕言毫不猶豫地接過了錦盒:“晚輩萬死不辭!”
蘇婉清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滿是擔憂。
永寧郡主看著二人,輕輕嘆了口氣:“做完這件事,立刻離開京城。本宮會為你們安排出路。永遠不要再回來。”
當夜無話。
翌日清晨,京城氣氛肅殺異常。主要街道戒備森嚴,尤其是通往皇宮的西華門長街一帶,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空氣緊張得如同凝固了一般。
林慕言換上了一身永寧郡主提供的禁軍服飾(不知從何而來),混在街邊維持秩序的軍士隊伍中,心跳如鼓,目光緊緊盯著長街盡頭。
辰時,李三才的車駕在重重護衛下,終於出現。隊伍中央,一輛囚車格外醒目,裡面關著的正是面如死灰的陳敬齋。
車駕緩緩駛入長街。
一切都顯得異常平靜。
然而,就在車駕行至長街中段,一處樓閣林立、巷道縱橫的複雜地段時——
異變陡生!
兩側樓閣窗戶突然洞開,數十支勁弩同時發射!目標直指護衛和李三才的座駕!
“有刺客!保護大人!”
護衛隊伍瞬間大亂,紛紛舉盾抵擋,與從巷道中衝出的黑衣人激戰在一起!
與此同時,數個點燃的火油罐從天而降,砸向囚車和裝載證據箱子的車輛!顯然,對方目的不僅是殺人,更要毀證!
場面極度混亂!慘叫聲、爆炸聲、兵刃碰撞聲響成一片!
就是現在!
林慕言看準時機,猛地從軍士隊伍中衝出,憑藉著對地形的熟悉(永寧郡主提供的圖紙),如同游魚般在混亂的戰場中穿梭,拼命靠近李三才的座駕!
一支流矢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帶出一道血痕!他渾然不顧!
眼看就要接近目標車輛,斜刺里突然殺出一名黑衣人,刀光直劈而來!
林慕言側身閃過,拔出腰刀格擋!噹的一聲巨響,震得他手臂發麻!對方武功極高!
是“夜梟”的人!他們也混在了刺客之中!
兩人瞬間纏鬥在一起!林慕言傷勢未癒,漸漸不支!
就在這時,一聲嬌叱傳來!一道劍光閃過,逼退了那名黑衣人!
是檀影!她竟然也出現在了這裡!
“快去做你的事!”檀影擋住黑衣人,頭也不回地厲聲道。
林慕言不及道謝,咬牙向前衝去!
終於,他衝到了李三才的車駕旁!李三才在護衛保護下,並未受傷,但臉色鐵青!
“李大人!”林慕言將那個錦盒奮力扔向車駕旁一名看似頭目的護衛,“這是關鍵證物!來自郡主!務必呈交聖上!”
那護衛一愣,下意識接住錦盒。
李三才聞聲看來,看到林慕言的臉,眼中瞬間爆發出無比震驚的光芒:“你…是你?!你還活著?!”
“快走!”林慕言來不及多說,轉身便欲撤離!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他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一幕——
遠處一座高樓的窗口,一支巨大的、需要兩人操作的強弩,已經對準了李三才的車駕!弩箭上閃爍著幽藍的光芒,顯然淬了劇毒!
這一箭,絕非普通盾牌能夠抵擋!
而李三才和周圍的護衛,似乎還未察覺!
來不及警告!也來不及躲避!
千鈞一髮之際,林慕言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李三才死!他是唯一的希望!
他猛地爆發出全部潛力,如同撲火的飛蛾,用盡全身力氣,縱身一躍,擋在了那支恐怖弩箭的射擊線路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他看到李三才驚愕的表情,看到遠處窗口“夜梟”使者那猙獰而得意的冷笑…
然後——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那支足以洞穿鐵甲的巨型弩箭,狠狠地射穿了他的胸膛!帶出一蓬熾熱的鮮血!
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帶得向後飛起,重重砸在李三才的車駕上!
世界瞬間變得安靜,所有的聲音都遠去了。
他感到生命正在急速流逝,視野開始模糊變暗。
最後的意識裡,他看到李三才撲過來驚駭欲絕的臉,聽到他嘶聲的呼喊…看到那裝有證據的錦盒被護衛死死抱在懷裡…看到遠處高樓上,“夜梟”使者那氣急敗壞的身影…
好像…還看到了婉清流淚的臉…和父親欣慰的笑容…
值了…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身體,緩緩滑落。
鮮血,染紅了車轅,也染紅了這條通往皇權與真相的…血路。
這一次,他似乎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