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寒潭
文||轩源
秋风如刀,将漠北的天空刮得又高又远,蓝得近乎冷酷。就在这无垠的穹顶之下,它们来了——排成一道楔形的裂痕,仿佛要将这完整的蓝天彻底撕开。雁声凄厉,自云端掷下,落在枯黄的草尖上,碎成一片寒光。
牧人勒马而立,仰面看天。古铜色的脸庞被风沙蚀出千沟万壑,每一道皱褶里都埋着几十个秋天的记忆。他眯着眼,追踪那逐渐南移的墨点,直到眼角挤出的纹路深深陷入鬓发。
“又到时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磨过粗粝的砂石。
漠北的人,生来就懂得迁徙的重量。他们看雁,不像南人那般只作伤秋之辞。在这里,每一次振翅都是生死相搏,每一声长鸣都是与命运的讨价还价。
记得老格尔玛说过:“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可这漠北的风太大,什么声啊名啊,最后都叫风刮跑了。”说这话时,她正盘腿坐在毡房前,用一把钝刀剥着羊皮,手法利落得像在解开生命的结。那年雁阵南飞时,她最小的儿子也跟着走了,再没回来。别人问起,她只道:“雁有雁路,人有人途。”
如今我站在同样的天空下,忽然懂了。雁之所以南飞,非为无情,恰是因有情——对生命的情。它们不是逃离寒北,而是奔赴温暖。这奔赴中,有着比留守更深的勇气。
看那雁阵,总是老的在前开路,幼的居中受护。飞得最慢的那只,永远不是孤身坠落。它们懂得:生存的真谛,不在于个体能飞多高,而于群体能飞多远。这何尝不是漠北人世代相传的智慧?贫瘠的土地教给他们最深刻的哲学——唯有相互担当,才能穿越生命的荒原。
天空中的雁字渐淡,最后化作一缕微颤的墨痕,终至完全消融在蔚蓝之中。好像从未出现过,又好像一直都在。
我突然明白,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一只孤雁?一生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温暖,奔赴一个个或明确或茫然的方向。有时领飞,有时跟随,有时跌落,有时又挣扎着重回队列。而这奔赴本身,就是生命最壮美的意义。
风更紧了,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也吹得人心澄明。雁已远去,天空重归寂寥,却因曾有过那奋力的翱翔,这寂寥便有了温度。
它们不会问为何要南飞,就像漠北人不问为何要活着。存在就是奔赴,生命就是穿越。纵使最终一切踪迹都被风沙抹平,但那振翅的刹那,已是对苍穹最有力的回答。
雁过无痕,寒潭依旧。但下一次秋风起时,它们必定再来,正如日升月落,生死轮回。这奔赴永不停息,这天空永不寂寞。
作者简介:
赵景阳(轩源),男,1964年生,河北省人,中共党员,会计师,国企集团高管。
酷爱中华传统文化,诗歌爱好者,收藏爱好者,周易爱好者。业余进行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都市头条,中华赵氏诗词等平台。
2023年8月荣获都市头条井冈山群第二届“十佳明星作者”荣誉称号;同年10月荣获历届十佳明星作者“争霸赛”三等奖第③名荣誉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