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弘度,原名张剑扬,湖北黄梅人。医生,企业家。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华文学终身签约作家、诗人。武汉市洪山区创业优秀标兵。国家知识产权局发明专利金奖获得者。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2019年小说《翻车》获《中华文学》二等奖,2020年获《中华文学》“十大杰出诗人”、2021年获《中华文学》凤凰诗歌一等奖。2022年度获中华文学格律诗组二等奖。2023年《讨债》获中华文学短篇小说二等奖。2024年《萍水相逢》获中华文学短篇小说二等奖。大量文章发表于《中华文学》《岭南文学季刊》《精短小说》《中华诗词》《已作丰收》《三角洲》《中国诗歌精选》等杂志或专著。
打虎英雄张光贵
(家族故事)
弘度据口述整理
“二十三世 大贵公,其胜公长子,字光贵,生于光绪7年正月初8日,殁于1951年12月24日子时。葬山岭地东南角,向东南。公练就一身好功夫,年轻时曾独自打死一只老虎。他的智勇被后人传颂”
这是黄梅县下新镇张英楼村甲道张氏英户宗谱 第14卷第16页的原始记载。
黄梅北边多山,属大别山系。张英楼村现属下新镇,在明清时为新城乡上沿镇,距黄梅县城6公里。本村是明初由张氏始祖张英创建。与桐城著名父子宰相张英、张廷玉同出婺源甲道张氏。据谱载,张英之父为江西乐平千户,张英随父自江西乐平古港迁来后不久,以楠木修建了两栋楼,故被称着张英楼。小村呈南北向,背山面水,村前是十多万亩浩瀚水面的张湖,村后群山绵延,自南往北,直达二十公里外的望江山、多云山并与蕲春接壤。距村头两公里有片山林叫李婆山,山上长满碗口粗大松树,由数座小山头构成,形似马蹄。马蹄中间有片洼地,被张氏村民开垦成旱地,种红薯和麦豆等作物。
过去,本地森林茂密,合抱之树不胜其数,加之人烟稀少,常有虎狼野猪等出没。据黄梅县志载:“顺治十年(公元1653年)上沿镇有虎夜入谭家屋里(距离张英楼村一公里),咬死一家老小六口及猪牛牲畜,天明,虎还在村,乡人把虎杀死”。
据本村两耆老树帆、金安说:清光绪年间,族人中出了个远近闻名的大力士,名叫张光贵,他自小习武,体格粗壮,身高一米八几,脸方眉黑,双目锐利有神,性格沉稳大度,一只手可举起大石臼,双手用力掰着牛角,能放到一条大黄牛。每到收稻谷时,别人一担挑百十来斤,而光贵总是二、三百斤。一次,扁担压断了,只见他两手各提起一百多斤重的稻谷,走回两公里外的家门口,竟然没歇一口气。因为他的缘故,过去,十里八乡无人敢欺负张英楼村人。
一个冬天的阳光上午,张光贵披着麻袄,足穿黑布鞋,手提一杆竹叉,独自在李婆山北面洼地里干活。邻村宛大屋村民(就是跟毛泽东井冈山打天下的宛希先烈士村子)突然围追一只猛虎到了李婆山的南面。光贵闻声,热血上涌,斗志顿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竹叉就朝山上奔去。
刚冲上半山坡,在一片茂密松林中与老虎迎面相遇。没等光贵反应过来,老虎长尾一扫,纵身跃起2米高,张开血盘大口,“嗷、嗷、嗷”地叫着扑向他!
说时迟,那时快,他本能地扬起手中竹叉,顺势朝老虎狠狠叉过去,不偏不倚,正好叉中它的胸口处。恰巧后背就是一棵吊桶粗大松树,光贵趁势将老虎死死顶在松树上。刹那间,老虎雷霆大怒,圆瞪暴眼,颤抖着恐怖的獠牙,妄图一口吞下他!
光贵双臂悬空,扎紧马步,死死盯住老虎,丝毫不敢松劲。此时,老虎一边朝他的面部,疯狂地挥舞着铁钩似的前爪,一边卷动钢鞭似的长尾,向前猛力抽打竹叉,拼命想把竹柄打断。
由于竹叉柄仅有虎口粗,虎尾每次抽打的力量至少有50斤重,竹柄像琴弦一样不停颤动,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光贵一时紧张得满面淌汗,夹袄湿透……
老虎激烈的挣扎着。大松树不停地摇晃,才一会,光贵全身就落满松针。好几次,它锋利的前爪,差点够着光贵的头顶。为躲避虎爪,他不得不悄悄调整站姿,将左脚回挪半步,使上身尽可能后仰一点。正是这一微调,马上削弱了他双手的冲力,老虎借势铁尾一扫,背部发力一吼,大松树一摇,竹叉迅疾弹开,老虎突然跳下树来……
过去农村竹叉十分常见。一般用的3-4公分左右粗的竹竿斗柄。轻便、省力、不易折。光贵用的正是那种U型两齿铁叉,通常用来叉柴草干轻活的。可今天,用来对付力达千斤的恶虎,确实像老鼠戏猫——险上加险!
老虎跳下的瞬间,光贵心里曾一阵悸动,大而明亮的眸子里闪过几许慌张。可他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力士,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老虎凶煞跃向他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我操”地大吼一声,双脚一跺,竹叉向前一挑,不偏不倚,又叉中老虎的腹部。
他双臂肌肉鼓起如球,挺住钢腰,举起穷凶极恶老虎,顽命朝后面树干上顶去……
三百多斤的猛虎,那甘心就范!老虎喷着涎水,狂声一吼,一勾一扑,只闪电一爪,恰中光贵左肩。顿时,左肩鲜血如注,棉絮连同拳头大小一块肌肉消失不见……
光贵感到一阵剧痛!也顾不得查看伤情,他浓眉怒张,面肌紧绷,眼里写满坚毅和顽强。他清楚,今天自己与老虎,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不把猛虎打死,他也回不了家。
他“呸”地一声,吐出满嘴血水。死死握住竹叉,狠命地把老虎的背脊朝树干顶去,边顶边冲撞,试图弄断它的脊骨。可聪明的老虎鼓起铁板似的腹部,激烈抗衡。它肚皮上那黑白分明的条纹,急剧地起伏着,好几次,光贵趁它腹部缩回去的间歇,发力猛顶,甚至能听见铁叉撞击脊骨的脆响……
松林里阴森森的,偶尔有几束阳光透过树梢,照射到旁边的树干上。宛大屋村民可能跑错了方向,半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此山平常就少有来人,况冬季农闲,鸟雀早都受惊跑光了,只剩下英武的光贵和他竹叉下剧烈挣扎的猛虎。
双方继续僵持着。老虎面目狰狞,双眼射出铜色灼人的凶光; 额前张扬着威武的“王”字条纹;上下两排钢钉般巨齿,凶悍而恐怖;两侧腮帮上各数十根胡须,坚硬地炸开,根根如锐利的钢针;嘴边流淌着带血的涎水,散发着阵阵腥臭……
突然,光贵惊骇地发现,竹柄不知何时开裂了。虎尾每击打一次,竹柄就开裂一点,每击打一次,就开裂一点……他心底立时涌上不祥预感!如果竹叉突然折断,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回头环顾一下左右四周,刚好发现后方两米处,有一块铁锤大小的鹅卵石。万一竹叉断了,就抢过石头,学武松打虎,扑上去骑在老虎的背上,掐住他的脖子,砸烂它的脑袋,直到老虎脑浆迸裂。
脚下坚硬的泥沙,早已被光贵踩出碗口大的凹坑。他勾紧拇趾,屏住呼吸,顶死竹柄,面对老虎,连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感到老虎挣扎的力量有些减弱,金色的目光开始暗淡,喉管中不时传“咕噜”声,满眼覆盖着悲怆的泪水,锐利的前爪,也像拳击运动员一样,时而左勾,时而右勾,时而一齐往中间勾,但都疲软无力……
果然,才十分钟,老虎的嘶吼声就消失了。腹部的呼吸,好久才闪动一次,霸气的“王”字亦黯然无光,长长的尾巴只偶尔无力地抽打一下竹柄,然后就像死蛇般垂掉着不动……
光贵知道,这个凶神恶煞死敌的最后时刻到了,他心里暗暗庆幸。血汗已湿透了他身前的麻布袄,他脚酸手软,饥肠辘辘。透过树枝间隙,抬头看看太阳,已过了头顶。他得赶紧回去吃午饭,否则,老婆又要担心了。
他想将这个恶魔一下送上天算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对准松树干,全身猛然发力一冲顶,只听“噼啪”一声脆响,竹柄顿时断作两截,老虎“咚”地一下坠落地面……
原来,他忘记竹柄早已开裂……
自己一个趔趄,差点扑到老虎身上,他吓得慌忙倒退。待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树下的老虎,忽然昂起头,瞪着猩红怒眼,凶恶地看着自己……
“完了!完了……”看着右手剩下的半截残柄,他心里“咚咚”直跳。如果老虎再次扑来,自己麻烦就大了!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光贵目视老虎,慢慢后退两步,陡然一个转身,弯腰飞快抢过那块鹅卵石,“嚯”的一声,像一堵墙一样站起来。
他将石块举过肩头,正准备奋力砸向老虎,突然见老虎头一歪,眼皮一闭,瘫倒地上不动了。原来,刚才是老虎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光贵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正准备摸出焊烟抽两口,恰好宛大屋村民吵吵嚷嚷赶到了。众人一见“死”老虎,仍然不放心,纷纷举起锄头围上来,对着虎头一顿狂砸,直砸得老虎脑浆砸四溅。
几个胆大的村民提取死虎四肢,估量了一下老虎重量,异口同声的说:大概360斤左右。
突然有人指着光贵左肩,惊叫道“你肩上怎么少了一块肉?!”
这时大家才关注起光贵来。惊吓地发现他全身是血,左肩露出大块白骨。
大家急忙撕出他的棉袄中旧絮,帮他压住仍在冒血的伤口。此时,他才感觉左肩剧痛,浑身酸软,立即蹲下,无力的靠坐在旁边的松树干上。
村民们对着光贵一顿豪赞!随后宛大屋村民凭着人多势众把死老虎抬走了。光贵回到张英楼村讲述打老虎的经过,族人为老虎被抢走愤愤不平,强行拉着他去找宛大屋村民评理,终于要回一只重达四十多斤的老虎后腿。
耆老张树帆说,小时他还见过光贵右肩被老虎抓伤的凹坑,刚好能放下他的大拇指;张金安也说,小时他和光贵的儿子一块玩耍时,经常把老虎的脚爪拿来当玩具。
虎爪直到文革前,还在张英楼村张光贵的孙子家。
2012年11月4日 弘度采访整理
2025年9月20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