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论收藏之本质与价值再思
文/古广祥
(香港新闻出版社、艺术家智库)
余治新闻出版之业久矣,恒与书画艺士交游,间亦藏国画、油画、雕塑之属。余以为,藏品非徒器物之积、货殖之纽,实兼“物质之性”与“精神之魂”,故余未尝稍离“理性品鉴”之旨、“探本穷源”之念,于有质有魂者,尤加珍爱。

收藏之目繁矣,其域广矣。以社会学观之,经济为收藏之基,收藏亦反哺经济,此逻辑,可借一副本草对联佐证:
促织/香缘/银报应;
鸿藏/大适/玉连环。
上联“促织”喻藏思之萌,“香缘”指藏物之择,“银报应”乃藏愿之由;
下联“鸿藏”含藏类之广,“大适”显藏品之精,“玉连环”即藏功之成。

当今天下,物质丰阜,收藏已超“据有”之浅境,成载文化、寄精神之业。循辩证法,收藏之进,盖经三境:初则“感性识物”,中则“理性思之”,终则“辩证合一”。凡收藏必量己之力,本乎热爱,方以理智驭量变、臻质变,尽藏之经济与精神之益。不然,则如老子所言:“甚爱必大废,多藏必厚亡”,亦如佛语所诫:“凡事不可太尽,太尽则缘份势必早尽”。
忆昔十数载前,东莞商友,欲增货财而事收藏,竭资盲求,既无识见,又逐时风,卒使收藏为累。其事亦有本草联为注:
防丰/没利/前胡索;
卫足/沉香/古勇连。
上联“防丰”点其贪功之念,“没利”明其财匮之果,“前胡索”喻其无策之盲;
下联“卫足”示其改辙之需,“沉香”表其归理之醒,“古勇连”写其昔时之躁。
究收藏之本质,乃“物质与精神”“据有与超越”之统一,亦由“逐欲”至“悟道”之途也。以存在主义哲学观之,不理智者常以“藏品之数”衡己之价值,使生命之义沦为“物之符号”附庸,如此,则欲失其度,知失其明,终为感性与偏见所役。
夫收藏非“聚物敛财”之细事,实“人养物,物亦养人”之大学,亦人类存记忆、续文明之本能也。论及收藏,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学会僚学研究中心研究员、贵州民族大学研究员、香港达德大学社会考古学院院长王德埙院士有言:“收藏是对美之追求,是对知识之渴望,是对历史之敬畏,是对文化之传承,是对自我之探索。”又曰:“收藏之意义,不在‘吾有何物’,而在‘吾因有此物而成何人’。”

王德埙院士
藏品之“价值连城”,非独在金玉之质、稀有之性,而在其承载的精神意涵与哲学旨趣。以哲学观之,真收藏者,乃超“占有之欲”,非陷“物质之执”。纵观古今,收藏之内涵虽随世变、因俗异,然“识古不穷,迷古不富”之理恒在其本质,盖藏家对己之省察、与往古之对话也。
千年窖藏古酒瓶,高 47 公分,肚径 20 公分,上口径 13 公分,重 6.2 公斤
藏品之“价值连城”,恰如孔子“比德于物”之精神象征,恰如老子“不滞于物”之辩证思考,恰如苏轼“寓意不留意”之审美境界。今之收藏,更可破“私藏”之界,可藉策展、出版、拍卖之值为生产力。此亦“本我—自我—超我”之相知相惜超越。真藏家者,必以“实践之智”为引,由我得之,由我遣之,非独言物之取舍,实含辩证之旨。“得”者,取物之形也,是为“有”;“遣”者,赋物之值也,是为“通”。若徒“得”而不“遣”,则物止于器,何谈“超乎本身之值”?唯以实践为枢,融“得”与“遣”,“取”与“用”之辩证统一,方显藏家之智。诚如本草对联所述,联曰:
促织/迟红,精因发/利如/钱凿口;
诸乘/贵老,福建参/珠串/玉连环。

此器乃清康熙朝五彩婴戏纹将军罐也。其形雄浑端庄,其纹吉庆祥和,其工精巧绝伦,其风鲜明独具,兼具卓然艺术之值与深厚历史文化之蕴。实为考清代早期瓷艺之演进、探彼时民俗文化之风貌的珍贵实物佐证。
写于2025年9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