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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洗兵城
文/戴恭义
九月廿一日凌晨一点,
石河子突然醒了。
先是一道紫电劈开西北的天穹,继而雷声碾过天山山脉,像千辆坦克从云头滚过。雨便哗啦啦倒下来,砸在兵团人家的铁皮屋顶上,竟敲出金戈铁马的声响。
我推窗望去,整座军垦新城浸在雨幕之中。路灯在滂沱水汽里晕成团团黄晕,恍若七十年前马灯在戈壁滩上摇曳的模样。那时没有楼宇,没有柏油路,只有扎帐篷的老兵们用铁锹啃着荒漠,每寸绿意都是血汗浇出来的。
闪电再次裂空时,我看见雨水中站立的白杨。这些“老兵”比楼房还倔强,腰板笔直地顶着狂风,叶片哗响如整齐的报数声。它们是最早的垦荒者栽下的,如今根须已抱紧整座城市——就像那些铸剑为犁的人们,把青春永远种在了准噶尔盆地上。
惊雷炸响的间隙,忽闻军号破空。原是风雨刮倒了军垦博物馆前的雕塑,那座铜铸的开拓者依然保持着扶犁的姿势,号角还贴在唇边。雨水冲刷着铜像身上的岁月,那些斑驳的绿锈顺着雨水流进下水道,露出底下黄铜的底色,恍若昨日刚刚浇铸成型。
老街的榆钱树正在雨中翻涌。铜钱般的果实早已在盛夏散尽,此刻只剩满树墨绿的叶子在风雨中翻滚,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双手在清点岁月的银元。老军垦常说榆树最知时节——春来散财济荒年,秋至敛叶守根本。而今叶片承着的雨水汇成细流,顺着沟渠奔向棉田,继续完成它滋养大地的使命。
雨势渐小时,东方既白。积水的街道漂着断枝残叶,几个穿雨衣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劳作。他们弯腰的姿势,多像父辈们收割麦子的身影。这座从戈滩里长出来的城市,终究传承着拓荒者的基因:暴雨洗尘后,总要抢先挺直腰杆。
天光大明时,雨彻底停了。军垦广场的升旗台前积着水洼,倒映着刚刚升起的霞光。有老人带着孙儿来踩水玩,孩子咯咯的笑声里,昨夜的电闪雷鸣都成了传说。
唯有白杨树叶还在滴水,每滴都映着崭新的太阳。

总 编:王立春
副总编:魏赋光
主 编:戴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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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审:周 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