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老土,山东宁阳人,作为山东省作家协会、山东省评论家协会以及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在文学领域建树颇丰。
曾担任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首届主席团副秘书长,现任中国草根杂志社社长、大型纪实文学《沃土》杂志总编辑,同时担任宁阳县凤凰山诗社理事长。
作品广泛见于《北京日报》《山东文学》《山东科技报》《山东文学》《殷都学刊》《泰安日报》《泰安电视报》《山西广播电视报》《中华慈善报》等上百家媒体,部分作品被收录于2012年、2013年山东省作家协会《齐鲁文学作品年展》《济南作家论》巜从平凡到卓越》等文集。在国内外屡获大奖,如2017年韩国雪原杯全球散文大赛特别奖、2018年新诗百年放歌黑河诗歌创作二等奖、2024年哈尔滨冰雪节银鼎奖、2024年齐鲁晚报黄河杯全省散文一等奖。2023年获宁阳县委宣传部、泰安市委宣传部授予的“宁阳好人”“泰安好人”荣誉称号。
2024年1月6日接受中央电视台发现之旅栏目专访并做客嘉宾,还曾接受宁阳电视台、泰安电视台、中央电视台等多家媒体专访,以独特的文学视角与创作成果,在文坛持续散发影响力。

指尖流沙(散文)
文/老土
昨日的雨,是带着凉意砸下来的。清晨的宁阳县还浸在灰蒙蒙的雾里,五辆车已从县城不同方向往中心汇聚——我们七位志愿者没撑伞,各自握着方向盘,雨丝斜斜打在车窗上,很快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车后备厢里,物资早按帮扶名单备好:一袋袋大米裹着米白色防潮膜,两袋面粉叠得方方正正,一桶桶调和油装在透明塑料桶里,桶身还沾着仓库的凉意,另有两提面条紧紧贴着袋壁。近三千元的东西,是为三个乡镇、四个村庄的十户人家准备的——资料员的表格上,记着他们的名字,也记着他们的难处:有的是残疾人家庭,有的是重病缠身的农户,我们虽未谋面,却已在心里为这场奔赴攒足了软意。
雨刮器不停摆动,把乡野的轮廓擦了又模糊。乡间的路积了水,车轮碾过便溅起混着泥点的水花,直到停在一扇扇院门前,我们提着物资踏进去,冰凉的积水瞬间漫过脚踝,鞋里的冷意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推开门的瞬间,空气里常飘着陈旧物品的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尿骚气,秋日的风顺着门缝往里钻,却抵不过屋里那一双双眼睛的重量。
我们没急着说话,先把物资在屋角的地面上摆成一排:一袋米、两袋面、一桶塑料瓶装的调和油、两提面条,袋口的绳结都解到最松,方便他们日后取用。不必说病床上的人侧过身,目光牢牢锁着那排物资,嘴唇轻轻抽搐着,嘴里喃喃自语,泪水顺着眼角滑进枕巾,晕开一小片湿痕;不必说轮椅上的人枯瘦的手指搭在米袋上,顺着纹路慢慢摩挲,眼神从质疑慢慢化出欣喜,眼泪涌上来时,只是攥着袋角说不出话;不必说有人双手撑着桌沿站起身,盯着地面上的粮油突然蹲下身嚎啕大哭,哭声混着雨声,震得人心里发颤;不必说有人手指轻轻碰了碰塑料油桶,又赶紧缩回去,反复几次后才敢把掌心贴在桶身,冰凉的塑料抵着掌心,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更不必说八旬老人的眼泪带着些泛黄的颜色,顺着皱纹往下滑,他用袖子匆匆擦着,却越擦越湿,最后只是望着那排物资,嘴角轻轻颤着。
这些瞬间,像细密的雨丝,落在每个人的心上。有人摸着面条的包装,指尖反复蹭过印着“劲道”的字样,说“好久没吃这么整的面条了”;有人对着塑料油桶叹气,说“之前炒菜都不敢多放油,怕吃完了没的买”;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拉着我们的手,掌心的温度很凉,却攥得很紧,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的稻草。资料员的表格里记着他们的困境:有的手不能提,有的肩不能挑,有的常年卧病在床,可此刻,面对这排物资,他们眼里的无望渐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日子的期待——原来,一袋米能撑起一顿热饭,一桶油能炒香一盘菜,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竟是他们眼里的“盼头”。
返程时雨小了,车窗外的乡野笼着一层薄雾,我靠在椅背上,指尖还留着提塑料油桶时的凉意。想起去年在海滩捧沙的模样,那时总以为,人生就像指尖的沙,无论怎么握紧,最后都会从指缝里流走,留不下什么。可此刻再想,资料员表格上的名字会褪色,我们踏过的积水会蒸发,可那些瞬间却会牢牢记着:轮椅上的人摩挲米袋的触感,病床上的人喃喃的话语,还有那一声声嚎啕大哭里的释放;记着塑料油桶抵在掌心的凉,记着他们眼里从质疑到欣喜的光,记着我们递过去物资时,他们攥着我们的手不肯放的暖。
车驶回县城时,雨已经停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光。鞋里的冷意还没散,可心里却装得满满当当。我们写这些,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只是想记住这些美好的感动——记住有人因为一袋米红了眼,记住有人摸着塑料油桶笑出了泪,记住我们能成为别人困境里的一点光。原来人生这条路,走到头时,能留下的从不是名利或财富,而是那些被我们放在心上的人,是递出去的那一份暖,是让别人因为我们的存在,多了点对抗困境的底气。
就像指尖流过的沙,虽然留不住,可掌心接过的温度,却能记一辈子。而我们这些志愿者,不过是在帮着把这份温度,从一双掌心,递到另一双掌心罢了。
2025年9月19日深夜于凤凰山下怡文兰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