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映初心,风雪见真情
——读班京先生《咏梅》有感
作者:王福平
诵读:小黎
编辑制作:小格
梅骨映初心,风雪见真情
——读班京先生《咏梅》有感
作者:王福平
读班京先生的《咏梅》,初读只觉是一篇咏物散文,再读却读出了岁月沉淀的温度,三读时竟鼻尖发酸——这哪里是写梅?分明是一位老人捧着半生记忆,以梅为纸、以情为墨,写给妻子“咏梅”的一封长信。没有华丽辞藻,没有刻意煽情,字字句句都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絮,带着烟火气的暖,又藏着经霜历雪的韧,把“人如梅、梅如人”的深情,写得让每个读过的人都忍不住想起:原来最动人的感情,从不是花前月下的浪漫,而是风雪里并肩站着的坚守。

先生的文字最打动人的,是“不避寒酸”的真切。他写妻子“咏梅”,从不愿藏着掖着,开篇就坦坦荡荡讲她的出身:生在被人称作“土皇帝”的乡长家里,父母是双职工,家境优渥,十二岁就因模样周正、嗓音清亮被县评剧院特招,本该是舞台上穿戏服、戴凤冠,被台下掌声围着的姑娘。可偏偏十七岁那年,她遇见了一无所有的他——父母早逝,没留下一分家产,工资微薄到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两人刚在一起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挤在哥哥家的煤棚里。那煤棚该是什么模样?大概是低矮潮湿,抬头能看见漏风的缝隙,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又闷又热,里面堆着煤块和杂物,唯一的“床”是一张一米二宽的木板,两个人躺下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她“傻乎乎”地跟定了他。先生说“鲜花插在牛粪上”,旁人觉得是笑话,他自己说出来却没有半分自卑,反倒藏着感激——他没给过她像样的礼物,连姑娘们都盼着的彩礼,他一分钱都拿不出;更别说风风光光的婚礼了,没有红绸,没有喜宴,没有亲戚朋友的祝福,两个人就算是成了家。最苦的是她怀双胞胎的时候,正是家里最窘迫的日子,别说鸡鸭鱼肉,能吃上一顿油星子多些的炖土豆,都算是“改善伙食”。先生写这些时,没有抱怨生活的苦,只用一句“真的难为她了”轻轻带过,可恰恰是这份克制,更让人想起:一个曾经的“掌上明珠”,从暖被窝里爬出来,在煤棚里生火做饭;从穿干净戏服到洗打补丁的衣服;从被父母宠着到反过来要拉着父母帮衬婆家——她不是不知道苦,不是不羡慕旁人的日子,可她从没说过一句怨话,从没红过一次脸,就像认定了方向的梅,明知前面是朔风大雪,也偏偏要朝着寒天里扎根。
这份“认死理”的执拗,不正是先生笔下梅的“倔强”吗?他写梅,不写它的艳,只写它的“硬气”:朔风卷着碎雪掠过荒原,万物都缩着脖子蛰伏,唯有梅枝挺立在枝头,老干像铁铸的一样,皴裂的表皮上刻着岁月的痕迹,却偏有细枝从粗枝里斜逸出来,托着三五朵花苞,像谁在黑夜里点起的灯,明明灭灭,却透着不肯低头的劲。它从不要春风的照顾,春天里桃李争艳的时候,它早谢了;也不恋夏日的浓荫,夏天里绿树成荫的时候,它只留着光秃秃的枝桠;它偏偏选在最冷的冬天,和霜雪较劲——雪下得越大,它开得越精神,花瓣薄得像瓷,却能顶着雪片不蔫,花蕊金闪闪的,在雪光里透着温润的光,不是要和谁比美,只是要在最冷的日子里,活出自己的模样。
先生写梅的“美”,写得让人心尖发颤。他说梅的美从不是招摇的艳,是“清绝”——落雪的时候,雪落在梅枝上,琼枝缀玉,梅开在雪地里,嫣红点点,雪的白衬得梅更艳,梅的红又衬得雪更净,不是对立的冷,是彼此成就的澄澈。风一吹,雪沫子飘起来,梅的香也跟着飘过来,那香不是牡丹的浓烈,不是桂子的甜腻,是清冽的,像山涧里刚融的冰泉,又像远处传来的琴音,轻轻巧巧钻进衣领,绕上眉梢,让人在寒天里忽然一怔:原来这么冷的天,还有这样干净的香。先生引用古人的“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哪里是在说梅和雪?分明是在说他和妻子——他是“雪”,普通、贫瘠,却因为有了妻子这枝“梅”,才有了暖;妻子是“梅”,清丽、坚韧,却因为守着他这捧“雪”,才有了根。
更让人动容的,是先生把“梅的风骨”和“人的坚守”拧成了一股绳。他说梅的“韧性”,是扎根在贫瘠的岩缝里,喝着雪水,嚼着冰霜,枝干被风雪压得弯了腰,却从不会折断;花苞被冻得缩成一团,却总能熬到绽放的那天。这多像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年:双胞胎出生后,家里的负担更重了,他工资不高,要养两个孩子,还要顾着家,她一边带孩子,一边帮着他操持,白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等孩子睡了,还要缝补衣服、准备第二天的饭。有多少次难到快撑不下去?先生没说,但他写“我必须要奋斗”,这六个字里藏着多少咬牙坚持的夜晚——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个陪他住煤棚、吃炖土豆,却从不说苦的女人,是为了不辜负她像梅一样,在寒夜里给他的那点暖。
后来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吧?先生没细说,但从他写“感谢梅花,它陪我一生傲霜迎雪”里,能读出答案。他说“喜欢梅花,一生受用不尽”,这“受用”哪里是赏梅的雅致?是梅教会他:真正的强大从不是依附温暖,而是在酷寒里守住本心;是妻子教会他:真正的深情从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不管日子多苦,都愿意“傻乎乎”地跟着你。他写苏东坡在黄州冬夜看梅,写下“竹外一枝斜更好”,读出的是豁达;写陆游在沈园看残梅,写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读出的是坚守——可在他心里,最该被写进诗里的“梅”,从来不是古画里的梅,不是诗集中的梅,是那个叫“咏梅”的女人,是陪他从煤棚走到今天,从青丝走到白发,把苦日子过出暖来的妻子。
合上书页时,窗外正好飘起了小雪,忽然就懂了先生的《咏梅》:他写梅,是因为妻子叫咏梅,更是因为妻子活成了梅的样子——不慕暖、不怕寒,认准了一个人,就像梅认准了冬天,不管风多狂、雪多大,都要站在那里,把根扎深,把花开艳。而他爱梅,也是爱妻子的这份“梅骨”,爱她在最苦的日子里,没松开过他的手;爱她在最难的时候,没说过一句“后悔”。
原来“梅骨映初心”,映的不是梅的初心,是人的初心——是她初见他时,不管他穷富都愿意跟着的初心;是他牵着她的手时,不管多苦都要让她过好日子的初心。原来“风雪见真情”,见的不是风花雪月的情,是经得住霜雪的情——是煤棚里一起盖过的薄被,是怀孕时一起吃过的炖土豆,是双胞胎哭夜里一起熬过的灯,是老了以后一起回忆时,笑着说“那时候真苦,可幸好有你”的情。
这样的《咏梅》,哪里是写梅?是写尽了中国人最朴素的深情:人这一辈子,能遇见一个像梅一样的人,陪你傲霜迎雪,陪你把苦日子过甜,就是最珍贵的福气。
2025-09-19.(249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