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 南 莲 宝 叶 则
池国芳
陇上西南隅,有神山号曰莲宝叶则,藏人尊为"石头城堡"者。其地横亘甘、青、川三省之交,海拔逾四千米,群峰如怒涛骤起,四百里嶙峋石阵直插苍穹。当地老阿爸捻着玛尼珠说:"这是格萨尔王征战的箭簇,落在人间化成了山。"
山石多呈灰白黛青三色,经亿万年风雪雕琢,现出千奇百态。主峰形似盛开的莲台,藏语"莲宝"谓圣洁,"叶则"乃峰峦,合为"莲花圣山"。每至晨昏,霞光为石峰镀金边,恍见天神手提灯盏巡行其间。地质学家言此乃三叠纪海底隆起之奇观,而我更信这是西王母遗落的玉簪所化。
山间三百六十海子如散落的翡翠,扎尕尔湖最是灵秀。牧羊少女卓玛告诉我:"雨季湖心会开满白色小花,那是雪山女神梳头时落下的头屑。"冰蚀湖蓝得教人心颤,倒映着嵯峨石峰,水波轻漾时,竟似整座山峦在微微呼吸。
藏民逐水草而居,黑帐篷如蘑菇散落山麓。七月赛马会上,汉子们跨骏马扬鞭而过,姑娘们珊瑚腰带佩银铃,跳起朵迪舞时仿佛山风都有了形迹。老僧人丹增在经幡阵前合十:"转山一圈可洗十年业障,圣山会记住每个虔诚的脚步。"
四季在此挥洒得格外浓烈。春醒时杜鹃烧红半面山坡,雪豹踏着残冰寻觅岩羊;夏日的绿绒蒿紫得眩目,旱獭捧着草根在石缝间作揖;秋霜染金草甸,牦牛群如墨点洒在画卷;冬雪封山后,唯闻风马旗猎猎诵经,冰瀑凝驻成时间的雕像。
昔年宗喀巴大师在此修行,留下"莲宝叶则乃众生福田"的箴言。探险家洛克在日记里惊叹:"这是东方的魔界神山,每块石头都在讲述创世传说。"而今牧人仍遵循古法轮牧,保护站用卫星追踪雪豹踪迹,古老诵经声与现代生态智慧在此交融。
我立于狮子峰下,见鹰隼盘旋于刀削斧劈的岩壁间。忽然彻悟:这山之所以万年巍然,不在其高,而在其容——容冰川砥砺,容草木扎根,容信仰攀援。天地以巨石为语,诉说刚柔相济的至理。
临别时采撷一片红景天,忽听得山谷间传来牧歌:"石头开花马生角/千年不过一瞬过/山是故人眼波横/水是相思泪成河..."
卜算子·莲宝叶则
石骨刺青天,云海浮莲座。一霎风雷一霎晴,幻光频抛梭。
冰蚀玉壶心,星落明珠颗。应是女娲炼魄时,独留苍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