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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不朽的番号
(本章时间背景:1936年10月会师后至1949年解放前夕)
盛大的会师庆典之后,集结于会宁的红军主力并未久留。战争的形势瞬息万变,北上的战略目标亟待实现。在一个霜色浓重的清晨,这支刚刚汇聚的红色铁流,又如同一条巨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宁县城,向着陕北的方向逶迤而去。
县城一下子空寂了许多,只剩下满墙的标语、被踏平的校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热情混合的气息。王瑞林和李根旺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望着队伍远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怅惘。他们想跟着队伍走,想成为那洪流中的一滴水,但组织上留下了任务:他们是本地人,熟悉情况,要留下来,隐蔽下来,等待时机,在会宁这片土地上继续播撒革命的种子。
红军主力走了,但白色恐怖迅速回潮。国民党军队和地主武装卷土重来,对支持过红军的群众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一时间,会宁上空阴云密布,“清乡”、“剿匪”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到处是搜捕和屠杀。王瑞林和李根旺按照地下党组织的指示,转移到了偏远的山区,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与敌人周旋。
他们的活动极其隐秘而艰难。白天,他们可能是山里的樵夫,或者是给地主扛活的长工;夜晚,他们则成为暗夜的精灵,悄悄串联那些可靠的贫苦农民,传递着来自陕北的消息,讲述红军的故事,告诉大家:红军没有失败,他们一定会回来!他们组建了秘密的农会,发展党员,建立了地下交通站,为偶尔路过或留下的红军伤病员提供掩护和帮助。
工作的危险无时无刻不在。有一次,由于叛徒的出卖,他们的一个秘密联络点被破坏,几位同志惨遭杀害。王瑞林和李根旺在群众的掩护下,才侥幸逃脱敌人的追捕。他们躲进了郭蛤蟆城的废墟深处,在冰冷的残垣断壁间,靠着雨水和野果度过了最艰难的三天。
夜里,寒风刺骨。李根旺靠着墙壁,低声说:“瑞林哥,有时候真觉得,咱们像当年守在这里的郭蛤蟆,四面楚歌。”
王瑞林望着废墟外稀疏的星光,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根旺。郭蛤蟆守的是一座注定要陷落的孤城,是绝望。而我们守的是希望。我们的队伍在北方发展壮大,我们的事业是星星之火,必将燎原。我们不是在守,而是在攻,在用我们的方式,一点点挖掉这旧世界的墙脚。”
他的话,不仅是在鼓励同伴,也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他想起了大墩梁上罗南辉和烈士们的牺牲,想起了会师楼下那万众一心的场面。那些景象,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种,在他心中燃烧,支撑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时间在艰苦卓绝的斗争中缓慢流淌。抗日战争爆发,国共再次合作,他们的活动环境有了一些缓和,但本质的斗争并未停止。他们积极宣传党的抗日主张,动员青年参军参战,同时继续在基层积蓄力量。王瑞林已经成长为会宁地下党组织的重要负责人之一,他变得更加沉稳、干练。
1949年,解放战争的炮声逼近西北。8月,中国人民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兰州进军,会宁的解放指日可待。王瑞林和李根旺接到上级指示,全力配合大军解放会宁。他们组织群众准备粮草,搜集敌军情报,绘制城防地图,并策划了保护重要设施、防止敌人破坏的行动。
8月12日,这是一个会宁人民永远铭记的日子。解放军的先头部队在地方党组织的接应下,顺利进入会宁县城。国民党守军早已闻风丧胆,稍作抵抗便仓皇逃窜。当鲜艳的八一军旗插上会宁城头时,全城沸腾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们涌上街头,欢庆解放。
王瑞林和李根旺站在欢呼的人群中,看着熟悉的街道上行走着身穿崭新军装的解放军战士,恍如隔世。十三年前,他们在这里送别了北上的红军;十三年后,他们终于以胜利主人的身份,迎接了自己的队伍归来。十三年地下斗争的艰辛、危险、牺牲,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法言喻的激动和自豪。
“根旺,你看,”王瑞林指着城头上迎风招展的红旗,声音哽咽,“罗军长和牺牲的同志们……他们看到了,他们一定看到了!”
李根旺用力地点着头,热泪纵横。
红军的番号,从未因离去而消失;革命的理想,从未因压迫而湮灭。它通过王瑞林、李根旺这样千千万万的普通战士,在白色恐怖下坚韧地传承了下来,如同深埋于地下的火种,一旦春风拂过,便燃成冲天烈焰,最终照亮了这片土地的天空。这“不朽的番号”,不仅刻在了军旗上,更刻进了一代人的生命里,铸就成了会宁新的山河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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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山河重整
(本章时间背景:20世纪50年代,建国初期)
解放的欢呼声尚未完全平息,百废待兴的沉重任务便已压上肩头。会宁,这片饱经战火、灾荒和剥削的土地,满目疮痍。战争的创伤需要抚平,旧社会的污泥浊水需要涤荡,新的秩序和生活需要建立。
王瑞林和李根旺,这两位在白色恐怖下坚持斗争多年的地下党员,立刻投身到热火朝天的建国工作中。王瑞林因其沉稳和一定的文化基础,被任命为区干部,主要负责土地改革和恢复生产。李根旺则因其果敢和与群众的紧密联系,负责民兵组织和维护地方治安。
土地改革是翻天覆地的大事。王瑞林带着工作队,深入各个乡村,召开群众大会,宣传《土地改革法》。他们需要划定阶级成分,没收地主的多余土地和浮财,分配给无地少地的贫雇农。这项工作复杂而敏感,充满了激烈的斗争。昔日作威作福的地主乡绅不甘心失去特权,或明或暗地进行抵抗、破坏;而长期受压迫的农民,既有翻身的渴望,也残留着恐惧和疑虑。
在王瑞林曾经生活过的王家塬,斗争尤为典型。当年逼得他家破人亡的大地主王老财,如今面对清算,依然试图狡赖、装穷,甚至暗中威胁贫农积极分子。王瑞林站在祠堂前的土台上,面对着熟悉的乡亲们,心情复杂。这里曾立下他家族的石碑,如今,他要亲手推翻那建立在剥削之上的旧秩序。他没有因为同姓而手软,而是依据政策,坚决发动群众,揭发批斗,最终将土地和粮食公平地分到了每家每户。
当贫农李老汉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写着自己名字的土地证时,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我李老栓也有自己的地了!”这一幕,深深震撼了王瑞林。他更加理解了革命的意义——它不是抽象的主义,而是让千千万万个李老汉这样的人,真正挺直腰杆,成为土地的主人。
与此同时,李根旺的工作同样充满挑战。解放初期,溃散的国民党散兵游勇、潜伏的特务、以及原有的土匪势力相互勾结,时常骚扰乡里,破坏新生政权。李根旺带领民兵,配合县大队,日夜巡逻,清剿匪患。他们经常风餐露宿,在山沟里与残敌周旋。有一次,他们得到线报,一举端掉了一个隐藏在深山古庙里的土匪窝点,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保障了一方的平安。
除了社会秩序的整顿,恢复生产是另一项艰巨任务。连年战乱和干旱,使得农业生产凋敝。政府组织群众兴修水利,推广新的耕作技术。王瑞林带头学习,将“淤灌法”、“选种育种”等知识传授给农民。虽然条件艰苦,工具简陋,但人们怀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干劲十足。祖厉河畔,再次响起了夯土筑坝的号子声,这号子声不再是为帝王筑城,而是为人民自己的幸福生活而歌唱。
夜晚,王瑞林和李根旺常常在区公所的煤油灯下碰头,交流工作情况,总结经验教训。他们看着墙上新挂的毛主席像和五星红旗,虽然身体疲惫,但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使命感。
“瑞林哥,想想十三年前,我们躲在这附近的废墟里,朝不保夕。现在,我们居然在‘坐江山’,管理这一方水土了。”李根旺感慨道。
王瑞林点点头,目光深邃:“是啊,‘坐江山’不易。打江山难,守江山、建江山更难。我们要对得起牺牲的同志,对得起信任我们的百姓。”
山河依旧,但山河的意义已然不同。它不再是帝王将相的疆土,不再是地主豪绅的私产,而是人民自己的家园。重整山河的伟业,就在这一个个区乡,通过王瑞林、李根旺这样千千万万基层干部和普通民众的双手,轰轰烈烈而又扎扎实实地展开了。古老的会宁,正经历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第十、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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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认证作家。曾就读于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并参加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创作的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春笋杯”文学奖。
目前,已发表作品一万余篇,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等诗词,以及《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等近二百部长篇小说,多刊于都市头条及全国各大报刊平台。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