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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红色的请柬
一张突兀的、鲜红如血的请柬,被村干部郑重其事地送到了梅嫂家。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伤了这家人的视线。
请柬来自镇上。县里要举办一场大规模的“鹊桥联谊会”,旨在解决大龄青年的婚恋问题。各村都被分配了名额,梅嫂作为“典型”的大龄未婚女青年,“荣幸”地获得了参加资格。
母亲捧着请柬,手微微颤抖,脸上焕发出一种久违的、近乎病态的光彩。她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终于为这个“滞销”的女儿打开了门缝。弟媳在一旁酸溜溜地恭喜,眼神里却藏着算计——如果梅嫂真能嫁出去,哪怕彩礼少点,也算是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梅嫂看着那抹刺眼的红色,感觉它像一张催命符,又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滑稽戏的入场券。她几乎能想象出联谊会的场景:一群像她一样被贴上“剩女”标签的女人,和一群或木讷或精明的男人,在组织的安排下,像商品一样被展示、被打量、被配对。空气中会弥漫着尴尬、焦虑和赤裸裸的算计,比集市上的交易更加虚伪和令人作呕。
“我不去。”梅嫂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你说什么?!”母亲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这是多好的机会!政府组织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机会?”梅嫂抬起眼,目光冰冷地扫过母亲和弟媳,“是让你们把我清仓处理的机会吧?”
争吵再次爆发。但这一次,梅嫂不再歇斯底里。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剖析着这场“联谊会”的实质,剖析着家人和自己在这场闹剧中可能扮演的角色。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手术刀,剥开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血淋淋的现实。
红色的请柬被扔在桌上,像一摊凝固的血。它代表的外部“拯救”力量,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成了家庭内部矛盾激化的催化剂,也成了照出梅嫂清醒与决绝的一面镜子。她宁愿留在自己的迷宫里,也不愿去参加那场集体物化的假面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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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嫁接的闹剧
梅嫂的抗拒,并未能阻止另一场闹剧的发生。目标转向了更“容易操控”的对象——阿光。
村里和镇上来的几个人,带着一种混合着同情、猎奇和完成任务的心态,找到了整天对着墙喃喃自语的阿光。他们避开那堵诡异的墙,用一种自以为温和的语气,向他描绘“联谊会”的美好前景。
“阿光啊,别整天对着墙了,墙能给你暖被窝吗?”
“去看看,好多姑娘呢!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这是组织上关心你们,要抓住机会!”
阿光茫然地看着他们,眼神空洞。他们的语言,对他而言如同外星符号。但“姑娘”这个词,似乎触动了他大脑深处某个尚未完全锈死的区域。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怪异扭曲的笑容,含糊地说:“姑娘……墙说……冷……”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最终决定采取强制措施。他们连哄带骗,几乎是半强制地把阿光拉上了前往镇上的拖拉机。阿光没有激烈反抗,只是不停地回头,望着他那堵越来越歪斜的墙,嘴里嘟囔着。
联谊会的场景,比梅嫂想象的还要荒诞。阿光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不合身的干净衣服,像一具木偶被安置在会场角落。他与其他格格不入的男男女女坐在一起,目光呆滞,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当有工作人员引导一个同样神情怯懦的妇女坐到他对面时,他突然伸出手,不是去握对方的手,而是像砌墙一样,在空中做出抹泥的动作,嘴里念叨着:“这块砖……不稳……”
妇女吓得尖叫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这场试图将两个各自生活在破碎世界里的人“嫁接”在一起的闹剧,以彻底的失败告终。阿光被送了回来,更加沉默。那场经历,似乎加速了他与外部现实世界的剥离。他回到他的墙边,更加专注地与之交流,仿佛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外部的“拯救”,以其笨拙、粗暴且毫不理解的方式,反而加深了“墟”中人的异化和悲剧。它证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解药,对于这里的痼疾,不仅是无效的,甚至是有毒的。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认证作家。曾就读于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并参加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创作的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春笋杯”文学奖。
目前,已发表作品一万余篇,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等诗词,以及《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等近二百部长篇小说,多刊于都市头条及全国各大报刊平台。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