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 扛 (小说)
作者:李宏斌
柏树坡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员爱抬扛。这天扎地休息十分钟的时间,北郭直直就和北郭弯弯扛上了。直直说,理通天下。弯弯说,事在人为。二人争论互不相让。众人请小组长裁判一下。小组长说,大多数情况是理通天下,特别情况是事在人为。众人全都笑了起来:组长裁判的水平高,说了跟没说一样,谁都没得罪。
第二天,普家镇有会。这儿的人把赶集叫上会。直直背了二斗包谷,准备到镇上卖了买个铁锨,自家的铁锨废了,没有这个就不能扎地,少挣工分。刚出门就碰到弯弯提着个篮篮也要上会。二人作伴而行。走了二里路,弯弯说,看把你累的,到底年纪大些,剩这五里路我替你背一背。弯弯背着包谷,走得飞快,直直一直赶不上。赶到粮食市场,弯弯已经坐在那里了。直直说,麻烦你替我背了这一路,现在交给我,你去办自己的事吧!弯弯说,看你说的,我这包谷怎么成了你的?二人争吵起来,引起众人围观,就有闲事班长说,你二人别争,你说是你的,那你这包谷是多少斤?弯弯说,让他先说。直直就说,大概七十多斤。七十几斤?直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那班长就问弯弯,那你说这是多少斤?弯弯说,七十二斤半。班长说拿秤来称,一过秤果然是七十二斤半。众人便说,这就明明白白包谷是弯弯的。当然大家不知道那是弯弯先到市场过了秤,当然知道准确数字了。直直气得直直地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众人散开,各干各的事去了,弯弯便走过来说,老哥,我问你一句话,到底是事在人为还是理通天下?只要你承认事在人为,这包谷我就还你。两人在镇上把事办完以后,又碰到一起。弯弯说,镇西那儿有个算命的,特准。咱俩去算算,看咱这庄稼人能活多大年纪。直直说,算就算,卦钱我包了,就算谢你替我背包谷出了力。
先生看了面相,又看手相,又问了生辰八字。最后说,弯弯寿命八十岁,直直七十五岁。
过了几年,农业生产合作社成了人民公社。柏树坡农业生产合作社成了生产队,队里要吃大锅饭。各家各户都把粮食交给队里。直直家的锅也被队里征用。又过了几年,大锅饭吃不成了,又把粮食分给各家各户,自做自吃。由于各家都没有了陈粮,所以当年分多少就只能吃多少。这几年,公社征用民工修湭峪水库,男劳力常住水库,地里的庄稼只有妇女老人操作,秋忙时,劳力不足,又动员了初级小学的学生,终于收回来了三分之二。秋播时又没有及时下种,土地出苗率极低。连续几年粮食欠收,但公购粮却不能少,少了的话那些城镇居民干部喝西北风是喝不饱的。这年秋天决算,每人每月的平均口粮只有十六斤,当然也没有任何蔬菜副食。队长、副队长、会计三人一合计,这口粮连一半都不够,农民也一样是人,喝西北风也是喝不饱的。于是少报了九千斤余粮,公社不准,组织了工作组要来查库存。于是队里就连夜把这九千斤粮食给每人三十斤发到各家各户,使社员的口粮达到了每人每月二十一斤。等到工作组查时,亲自过秤,果然除种子外,再无多余余粮,也就罢了。
弯弯新年去给姐姐拜年,听到了一个消息:姐家村里一名社员向公社举报了队里干部瞒产私分的秘密,公社查实后,罢免了队长,直接任命这位社员为队长。
过完年后,弯弯去了一趟公社,第二天副社长带着两个民兵来到柏树坡拉走了队长、副队长和会计,直接任命弯弯为柏树坡生产队长。
那正、副队长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他们那个年龄的女人都是小脚,三寸金莲。家里没有了男人,生活极其困难,这个谁也帮不了忙:左邻右舍都是农民,都要给自己挣工分吃饭。但那小脚女人吃水成了天大的困难。这村全村没有井,都是到小河对岸那个水泉取水。小河有两丈宽,没有木桥,河水中有专门摆放的七八个垫脚石,本地人叫做列石。会计的女人年轻,是大脚片,能自己对付。队长、副队长家的女人无法可想。直直知道他们是为了给社员多分三十斤粮食被抓走的,起了怜悯之心,每天下午放工以后,便给他们两家各挑一担水送去。
三年以后,队长没熬过来,死在牢里;副队长出来时头发胡子全白了;会计出来时已经疯了,嘴里不停的说,粮食多粮食多。社员们看到三人的结局,合力罢免了弯弯的队长职务。
弯弯免职以后,心中愤愤不平,生气、烦闷,常发脾气。不到六十岁,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嘴里只是乱喊: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直直这时想起,两个人当年算命时,那先生明明白白说弯弯能活八十岁,看弯弯现在的境况,大概六十岁就交代了。这就是那先生说的不准。那自己的七十五岁是不是也保不准呢?这样一想,就又去找那先生。
先生说道,那次算命,看的是当时的面相,那是这个人正常情况下的寿命。他身体现在不行了,比原来少了二十年寿命,那必然是他做了什么很大的缺德事。这需要再看他的面相才能知道,他自己不来,我就无法说了。你的寿命,那时的面相是七十五岁,但从现在的面相看,你应该活到八十五岁,多这十年寿命,必定是你这几年做过什么大些的善事。
你想想你们二人这几年做的事情就应该明白了!十年寿命,那必然是他做了什么很大的缺德事。这需要再看他的面相才能知道,他自己不来,我就无法说了。你的寿命,那时的面相是七十五岁,但从现在的面相看,你应该活到八十五岁,多这十年寿命,必定是你这几年做过什么大些的善事。
你想想你们二人这几年做的事情就应该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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