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的山河
/徐琪
我叔叔常跟我念叨外公家的那个院子。他说,那时的阳光总是慢悠悠地爬上老宅的屋脊,照亮整个院子,最后才落在我外公——也就是他父亲的木板凳上。
外公是个老木匠,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叔叔说,他年轻时觉得父亲的手艺有点“过时”,心里向往的是镇子外头那个轰轰烈烈的世界。那就像正午的日头,充满力量。他要和他那帮哥们儿,一个个背上行囊,去南方闯荡,去盖摩天楼,去修高速公路。那是“日”的光,是国家发展的浪潮,照耀着整个九州,也烤得他们这群年轻人心里热烘烘的。
叔叔离家前夜,外公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他叫到工棚里。在昏黄的灯泡底下,太外公拿起一块木头,给他看一朵雕好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活灵活现,可花心却是空的。太外公说:“这花的心空着,才好盛东西。外面是日头,亮堂;但人心里,得有个地方像月亮,安安稳稳的。”
叔叔这一走就是十几年。他在工地上扎了根,从学徒干到了项目经理,见惯了尘土飞扬和灯火通明。他说,那工地的探照灯,就是他们的“太阳”。可每年中秋,或者工程不顺心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老家,想起那朵空心的木莲花。心里头会泛起一种清辉,凉凉的,那是“月”光了——是乡愁,也是太外公那句“心里要安稳”的叮嘱。
去年,外公主持修复的镇口古戏台终于完工了,叔叔特意请假回去。他扶着外公站在戏台前,夕阳把整个台子镀成了金红色。太外公的手抚摸着新换的雕花檐角,那眼神,叔叔说,比他当年签下第一个大工程合同时还亮。那一刻,叔叔突然全明白了。
那照耀九州、推动时代的烈日,是给叔叔他们这代人闯荡天下的勇气和机会;而心中那轮安静皎洁的明月,是家、是根,是父辈沉默的守望。日升月恒,它们共同照着的,既是这片辽阔的土地,也是我叔叔,以及无数像他一样的普通人,那份安放于心的牵挂与情怀。
个人简介:徐琪,女,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爱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