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 光 映 原 野
——记仁义堡教育家李宽贤的教育人生与乡土情怀
作者/于山虎
太阳自东边缓缓行至西边,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夕阳的余晖,宛如一层金色的薄纱,轻柔地披在仁义堡村的每一寸土地上,为这座古老的村落镀上了一层金边。少陵原东坡的柿子树,在晚风中微微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岁月的琴弦,正诉说着秋天的故事。
这座始建于明崇祯年间的村落,犹如一部厚重的历史书,每一页都写满了岁月的沧桑。青砖灰瓦,承载着数百年的风雨洗礼;清同治年间,这里曾见证了太平军与清军的激烈交战,战火纷飞中,仁义堡村在硝烟中坚守;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它又以苇箔、蜡染等手工业闻名乡里,成为了一方的经济小中心。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虬枝盘曲如龙,树皮上斑驳的刻痕,像是岁月刻下的皱纹,记录着这里的每一段过往。
当暮色渐浓,炊烟袅袅升起,与天边的晚霞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橘红色的纱幔,温柔地笼罩着这座被八水滋养的村庄。石板路上,偶尔传来孩童追逐嬉戏的笑声,清脆而欢快,夹杂着远处制箔作坊里苇秆的窸窣脆响,仿佛是一曲和谐的乡村乐章,诉说着仁义堡村四百年来,生生不息的烟火故事。
在仁义堡村的文化长卷中,李宽贤的名字犹如老槐树年轮里最深邃的一圈,格外引人注目。这位1938年生于斯长于斯的汉子,血脉里流淌着关中大儒李俊猷的治学基因。他的父亲少年师从牛兆濂,中年回乡兴办私塾,那些往事至今仍是村民茶余饭后的美谈。
当年,从陕西师范大学毕业时,李宽贤可是个风云人物。他曾创下50次投篮命中48个的惊人纪录,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篮球健将。那时,他本有机会留在西安一中任教,享受城市的繁华与便利,但他却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到少陵原,回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从鸣犊中学到引镇中学,李宽贤的身影始终穿梭在长安教育的最前线。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讲台上,他挥动粉笔勾勒几何图形的身影与秦岭的晨曦交叠在一起,仿佛是一幅绝美的画卷。午后,办公室内,他批改作业的沙沙声应和着龙渠水的潺潺,那声音仿佛是时光的脚步,匆匆而又坚定,夜晚,他独处于宿舍里,钻研撰写数学教育实践方案,微光下,李宽贤显得睿智通透,更折射出教育家的辉煌岁月。
那些年,他既是教导主任,也是工会主席,更是学生们口中解题如庖丁解牛的数学魔术师。他用智慧的钥匙,为学生们打开了知识的大门,引领他们在数学的海洋里遨游。
退休后,李宽贤老师,从来没有停下脚步。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热情,历时多年精心编著了《李宽贤教育教学生涯》《岁月如歌》和《仁义堡记略》等重要著作。这几部著作,不仅凝聚了他毕生的教学智慧和辛勤成果,更承载着他对教育事业的无限热忱。完稿后,他毅然决定.将5000余册书籍.全部赠送给社会机构、村民和青少年学生,且分文不取。怀着对乡亲真情与希望,行走在少陵原和白鹿原之间,用脚步丈量教育者人生路。这种无私奉献精神,正是他高尚师德的延续。
当翻开那些泛黄的书页,字里行间流淌的不仅是知识的甘露,更是一位人民教师对后辈的殷切期望。每当看到年轻教师,如获至宝般研读他的著作,李宽贤老师眼中总会闪烁欣慰的光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活力的讲台。他将书房变成了另一个讲台,两米长的橡木书桌上,《李宽贤教育教学生涯》手稿与《岁月如歌》清样并排铺开,泛黄镀金的《教案》纸边,还留着当年用红笔批注的痕迹,那痕迹是他教育生涯的印记,深刻而又珍贵。
退休生活中,清早去村口龙渠散步,他总要蹲下身观察水草粮田生长,如同当年在黑板前推导公式般专注;午后则戴着老花镜逐字校对书稿,铅笔在纸页上划出的沙沙声,与三十年前粉笔折断的脆响奇妙地重叠。
最令人动容的是他赠书时的情景,当年轻教师捧着还带着油墨香的新书,他布满皱纹的手会轻轻摩挲封面,眼中闪烁的光芒,恰似当年发现学生解题新思路时的欣喜。仁义堡的晚风常翻动他窗前的荣誉证书,学生写给老师的书信,七十年代的市总工会积极分子奖状、三十年前的关心下一代模范荣誉证书,在夕阳里连成一道金色的年轮,记录着他从青丝到白发的教育长征路。
即便年过八旬,李宽贤仍保持着规律的生活作息。清晨,他会在村头的小路上散步,呼吸着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感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午后,则伏案整理教学笔记,或翻阅教育期刊,不断充实自己的知识储备。他的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历年来的《荣誉证书》和教学资料,每一件都保存得完好无损,那是他一生的荣耀与骄傲。
村里人常能看到这位白发苍苍的教育家,耐心地为前来求教的学生辅导功课。他的声音虽已不再洪亮,但讲解起数学题来依然条理清晰,思路敏捷。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时,那专注的身影仿佛与三十年前讲台上的身影重叠,用呼吸节律诠释着何为终身学习,终身奉献的人生价值。
李宽贤老师用半个多世纪的坚守,在长安教育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从陕西师范大学毕业时的青春年少,到如今白发苍苍的耄耋之年,他始终践行着“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信念。他的学生遍布各行各业,人才辈出,有的已成为教育骨干,有的在科研领域崭露头角,但每当提起李宽贤老师,他们眼中都会流露出同样的敬畏之心。
在仁义堡村,李宽贤不仅是受人尊敬的退休教师教育家,更是年轻一代学习践行的楷模。他的人生就像一本厚重而智慧的教科书,是知识的源泉,他的为人师表诠释了师者的真谛。当秋日的晚霞映照在仁义堡村的老槐树上时,仿佛也在诉说着这位教育园丁的不朽传奇。
仁义堡村的祠堂里,至今悬挂着李宽贤手书的《学如春苗,不见其长,日有所增》的条幅。每逢寒暑假,村中的留守儿童总会聚集在他家的小院,聆听少陵原上的历史风云,或是演算他精心设计的趣味数学题。那些曾被他辅导过的学生,如今有的成了大学教授,有的返乡创办了公益教育组织,但他们始终记得李宽贤老师的“教书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焰,做点亮心灯的人。”
对李宽贤而言,教育不仅是知识的传递,更是文化的薪火相传。这种传承,在村口的舞狮会上同样可见。村口的马嘶坡狮子会每逢庆典,李宽贤总会抽空前往观看。舞狮人腾跃的瞬间,他眼中映出的不仅是非遗文化的璀璨,更似当年在讲台上挥洒激情的自己。有年轻教师问他为何如此执着,他指着祠堂里斑驳的《仁义》二字笑道:“教育如狮舞,一代传一代,火种不能断。”
当秋日的晚霞再次染红少陵原,仁义堡的老槐树下,村民仍会讲述李宽贤先生的故事——那个放弃城市繁华的篮球健将,那个伏案编书到深夜的耄耋老人,那个用一生诠释《师者仁心》的守望者。他的著作静静躺在村图书馆的书架上,扉页上“赠予后来者”的墨迹未干,仿佛仍在等待下一个求知的身影。
夕阳西沉,龙渠水倒映着最后一缕金光。李宽贤先生的身影渐渐融入仁义堡的暮色中,而他的精神,早已化作八水滋养下的一粒种子,在长安教育的沃土里,生生不息。
村口的马嘶坡狮子会又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庆典。李宽贤老先生拄着拐杖,早早地来到了现场。舞狮人穿着鲜艳的服饰,在锣鼓声中开始了精彩的表演。狮子时而腾跃,时而翻滚,动作敏捷而矫健。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舞狮人的每一个动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看那狮子的眼睛,”他忽然对身旁的年轻教师说,“点睛之笔决定神韵,教学又何尝不是?”舞狮人踩着鼓点变换阵型时,老人褶皱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他看到的不仅是非遗传承,更是教育本质的隐喻:既要传授基本步法,更要培养即兴发挥的能力。
庆典结束后,李老坚持要送舞狮队到村口。月光下,他给队员们讲解三角函数在舞狮抛物线中的应用,就像当年在操场边给学生们讲篮球的抛物线一样。有个队员突然说:“李老师,您比我们舞狮人还像在表演!”老人闻言大笑:“教书本就是最精彩的表演,观众是整个人生。”
回到祠堂,他对着仁义匾额久久伫立。匾额上经年的裂痕,恰似他教育生涯的注脚——那些在特殊年代被毁的教案,那些在贫困中坚持的夜课,都化作滋养后辈的养分。月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时光的刻刀,将六十载春秋雕琢成一座无言的丰碑。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少陵原,李宽贤老先生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散步。他弯腰拾起一片落叶,对着阳光观察叶脉的走向,就像当年批阅作业时审视思维轨迹。远处传来早读的钟声,与龙渠水声、制箔作坊的脆响交织成奇妙的复调。在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上,教育如同古老的柿子树,年复一年结出智慧的果实。
仁义堡的晚霞,年复一年地燃烧,而李宽贤老师的故事,早已化作祠堂檐角的风铃,在每一个求知者的心间叮当作响。
少陵原的柿子树红了,像一盏盏灯笼挂满枝头。李老先生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那片金黄的柿子林,嘴角泛起欣慰的笑容。这让我想起他常说的一句话:“教育就像种柿子树,要耐心等待,终会收获甜美的果实。”
他恰似这少陵原上生生不息的柿子树。从青丝到白发,始终扎根在教育这片沃土上,用知识滋养着一代又一代学子。那些被他点燃的智慧火种,如今已在各行各业绽放光芒,正如这满树的柿子,在秋阳下闪耀着温暖的光泽。
夕阳西下,李老师的身影与老槐树融为一体。他的故事,就像这树上的柿子,虽不张扬,却蕴含着最质朴的甘甜。这甘甜,将永远留在少陵原的晚风里,留在每个被他教导过的人心中。
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位沉思的智者。李宽贤老师合上《岁月如歌》的最后一页,轻轻摩挲着封面,仿佛抚摸着那些流逝的岁月。书房里,荣誉证书在晚风中微微颤动,像是时光的低语。
“老师,您觉得教育到底是什么?”一位年轻教师曾这样问他。
李宽贤望向窗外,少陵原的柿子树在暮色中摇曳,果实累累,如同他桃李满天下的学生。他缓缓答道:“教育是点燃火焰,不是填满容器。就像这柿子树,我们只需提供阳光和土壤,它自然会结出果实。”
村口的龙渠水潺潺流淌,仿佛在应和他的话。那些被他辅导过的学生,有的成了大学教授,有的返乡创办了教育公益组织,但他们始终记得李宽贤老师的话:“教书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焰,做点亮心灯的人。”
仁义堡的夜晚渐渐安静下来,但李宽贤老师的故事仍在继续。他的书房里,灯光依然明亮,像一盏不灭的烛火,照亮着古老而文明的少陵原的夜空,也照亮着无数年轻教师的心。这烛火,将永远在长安少陵原上燃烧,照亮着一代又一代求知者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