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得茶凉
（小小说）
文/肖波
退休前，杨帆任处长之职，家中经常门庭若市，宾客如云。彼时，杨帆以为此乃人之常情，殊不知，此情此景，不过是权势滋生的虚妄罢了。
前些年，每逢重要节日，杨帆家中自晨至暮，访客不绝。有提着礼盒的，有捧着鲜花的。他们排着队，脸上堆着笑，口中说着"处长辛苦""领导英明"之类的话。杨帆虽知其中多半是虚情假意，却也难免飘飘然。尤其是那几个他一手提拔的中层干部，更是殷勤备至，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杨帆看。
其中有个姓王的副手，尤为突出。他每每提前打听杨帆的行程，专程接送;杨帆偶感风寒，他便连夜送药;杨帆随口提及某本书，次日必能见其置于案头。杨帆曾笑他太过殷勤，他却正色道:"处长待我如子，我自当以父事之。"让杨帆很是受用且感动。
退休之日，单位为杨帆办了隆重的欢送会。台上，领导夸杨帆功绩;台下，众人鼓掌如雷。那王副手更是声泪俱下，说定要常来看望。杨帆虽知官场人情冷暖，却也暗自期待，至少这些亲自栽培的人，总该有些真情在吧。然而，退休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杨帆家中便冷清了许多。往日的热闹不复存在，只有三两老友来访。杨帆想，或许是大家忙吧。待到春节，竟只有一位老同事来电问候。他试着联系那几个中层干部，不是"在出差"就是"家里有事"。那王副手的电话，更是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尤其让杨帆寒心的，是那日在单位门口的偶遇。他因私事路过原单位，远远看见王副手从大门出来。正欲招呼，王副手却突然转向，快步拐进另一巷道，仿佛躲避瘟疫一般。杨帆愣在原地，看着王副手仓皇远去的背影，不由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来。
回家路上，遇见一旧识在自家门前闲坐，见杨帆神色黯然，便邀他小坐。
"人情似纸张张薄啊。"杨帆叹道。
旧识不语，一边听他絮叨心中不平，一边给他泡了一杯茶。茶香袅袅中，旧识忽然说道:"这茶刚泡时滚烫，久了自然会凉。您说，是茶凉了，还是人觉得它凉了呢?"
杨帆怔住了。
"茶本来就会凉，"旧识继续道，"耐得住茶凉，才能品出真味。那些因茶热而聚的人，本就不是为茶而来的嘛。"
杨帆恍然。原来，自己耿耿于怀的，不过是当初的虚荣与天真。权势如茶，热度难久;人情似水，冷暖自知。那些趋炎附势者，本就与真情无关;而真正的情谊，又岂会因地位变化而改变?
此后，杨帆开始学着享受这份远离了喧嚣的清净。早晨去滨河路慢步，午后在书房读书，偶尔与三两知己小聚。生活虽然朴素简单，却格外真实。那些曾经的门庭若市，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场热闹的幻觉罢了。
茶凉了，可以再续；人走了，不必强留。人生在世，最难得的，是在繁华落尽后，依然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
作者简介：肖波，男，大学文化，《世界文学》签约作家，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崇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当过兵，做过战地新闻宣传，有千余篇各类体裁文字散见各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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