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女孩
文/石长海(甘肃)
庆阳有许多大山,没有去过,没有见过的人,不知道这里的山到底是什么情形。我虽然也是庆阳人,我家的地形跟董子塬差不多,只是相对较小,塬面的最宽处也就一两公里,站在塬边看到的都是茫茫的大沟,兜兜转转深深浅浅,沟底比较宽的地方有些叫沟有些叫川。小的川里有自然村,较大的川里有行政村和乡镇,更大的川里有县城。当然塬面也有乡镇县城。对家乡大白然原有的这种生态地貌,从情感上我没有薄厚之分,感觉哪里都好。有些朋友在川里生活,有些亲戚在塬面居住,各有各的情趣,各有各的风格。前七八年,侄子做门窗生意,我跟着他打工,跑了许多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看到我们庆阳范围内许多以前不曾见识过的地形地貌,我的感情色彩变了,对这些地方,我确实爱不起来。
汽车拉着门窗在山区里转着,一会儿行走在山崾岘,一会儿漂移于山尖,沿途没什么风景可看,光秃秃的,没有树木,荒草都是很低矮的,牛羊走过都没啥啃的。这样的旅行让我很快就瞌睡了。睡两小时醒来,还是这样的山,还是这样的路,没有一点的起色变化。从车窗里向前后左右看去,山连山,山套山,前后左右都是山,我心中惊叹:这是我们陇东高原上的“十万大山”哪!
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山湾里长着几棵树,有一两户窑洞人家,门前拴着几条黄牛,牛旁边有一条黑狗,并不见有人出入走动,毫无生机的小小村落,单凭几棵绿树给我心情带来的美好的向往瞬间又沉入了沟底。这时候我想起了江南,想起了杭州淳安县的千岛湖。哪里山清水秀四季鸟语花香风景如画。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就嫁到了那里。十三年前我去过一次,近年来,还去过两次。黄土大塬上最繁华风景最美好的地方赶不上那里十分之一。这十万大山与江南水乡相比,一个真正是天堂一个就最叫人不怎么感兴趣的偏远地人间。我们的汽车离那两户人家渐行渐远,我心中冒出了一个问题:假如,我的女儿当年找对象就找到了这里,打死我都不会同意的。
老天爷是公平的,那里的人都是人,都要生活,生活还要延续。我熟知的一个朋友女儿找了对象,成亲之前女儿领着他两口子去了一回男方家里。刚起步走在路上,一家人坐在车上有说有笑,期盼着女儿未来的美好生活。当他们离女儿未来的婆家越来越近的时候,两口子不说话了!女儿的心突突的乱跳。走完了大塬走平川,过了平川又上塬,葫芦崾岘的路况越来越差,走完了小塬满眼全是山!两口子把车喊停,下车蹲路边上不走了,只有流不尽擦不干的眼泪。最终,做父母的犟不过女儿,亲也成了,女儿也嫁了,就嫁进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山里。

跟侄子打工做门窗生意的那几年,我去过我们这几个山区里的许多地方。有一个叫冰凌岔的地方,有一所新建的村学,侄子通过这里村支书的介绍,承包了这所学校的门窗生意。我们一行三四个人(包括司机),开车走出繁华城市,走过那“十万大山”,来到冰凌岔,工期需几天才能完工。一行人一到学校,学校的一个代课的女老师安排我们卸车,领我们去她家吃饭,说以后工期之内我们这几个人就吃住她家。她去学校之前先给我们做好早饭,中午放学回来做午饭,晚上睡在她家窑洞里的大炕上,女老师给我们烧炕。他是一个未婚的女孩,朴实之中不失靓丽,年轻而富有朝气。没有出门打工,把她的人生理想一门心事放在这偏僻山沟的教学工作上。她的身纷就是一个代课老师,一个毫无希望和未来的代课教师!说不定那天学校就毫无征兆的将她辞退了,因为她没有编制,他就是一个临时的替补。农村学校教师的身份地位相当复杂,这些年以来变化很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学校的老师少数是公派教师,大部分是社请教师。社请教师的户口在生产队,没有工资,虽然教学挣的却是工分,与普通社员一样参与生产队年终决算分红。社请教师后来通过考试大部分被录用为事业编制身份的正式教师,工资大幅度的提高,退休以后有养老金,其中一小部分没有通过考试,只好悲惨的离开工作了大半辈子的教师岗位回家务农打工。从那时起,社请教师的那个时代的称呼就结束了,然而却产生了一个新的称呼:“代课教师”。代课教师身份地位仍然是一个农民,却在学校参与教学工作,每月领着几百到一千多元的工资,在学校却担负着最多的课时。代课教师由于他们尴尬的身份地位,工作起来不偷奸溜滑,不与学校管理人员讲条件,在物欲横流的当下这个社会,学校的未来寄托在他们身上,山区的未来也寄托在他们身上。这里的山区是荒凉的,也是非常寂寞的,地旷人稀生活单调。在这样的环境中,这个代课教师女孩,犹如一朵娇艳的山丹花,改变了这座大山荒凉而又单调的颜色,她的工作付出为偏远乡杖带来了一丝希望。然而这座大山太荒凉了,年青的小姑娘,在这里太孤单了。我多么希望大山里面的各行各业,有更多的有志青年回来挑起大梁。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
作者简介:石长海,甘肃庆阳合水人,生于1963年。中共党员,复退军人。写作理念:愿凭三寸拙劣笔,尽写人间烟火气,轻微痛痒不作声,呻吟已是重顽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