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场湾
大河沿是个水系。如果说大河沿是人体的大动脉,那么两岸数不清的溪流就是毛细血管,河北岸的土场湾、南岸的三角湾则像是大河沿这条龙的两只眼睛,灵光闪耀,为她平添了许多风采。
土场湾的形成由来已久,最早只是地势稍微低洼的一片地方,后来村民们在这里取土打土坯、垫猪圈,低洼就变得越来越深,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池塘,村里人就叫土场湾。土场湾是个季节池塘,夏天村里的雨水都流进去,土场湾就满盈盈的,周围绿柳依依、蝉鸣阵阵,湾里红荷绽放、芦苇丛丛,水面上白鸭游荡、戏水追逐,光屁股的孩子们扑通扑通地跳水、扎猛子,一片生机蓬勃。这时候,土场湾与大河沿连接的小溪里也充满了水,两边的鱼虾、泥鳅、螃蟹们就趁着夜色串门、走亲戚。秋天以后,土场湾就越来越小,越来越浅,与大河沿的联系也断绝了,显得很无助的样子。农民们就从这时候开始取土,把夏天冲刷到土场湾里肥沃的泥土取出来,去改河造地。
老人们说,土场湾过去是很“阴”的。早年间,村里一家人的双胞胎男孩在土场湾里玩耍,正巧水面飘着一根大木头,两个孩子就一人一头玩跷跷板,没想到大木头翻了一个身,两个孩子就被压在了水下,都给淹死了。于是,大人们就严令小孩子们不得接近土场湾,以免重蹈覆辙。这个魔咒在村里管用很长时间,甚至村民们划宅基地都远远避开,生怕沾了“阴气”。直到孙广路不信邪,在土场湾边建起了新房,在水里养上了鸭子,一家人红红火火地过起日子,土场湾才一下子成了风水宝地。村民们都说,孙广路家的鸭子吃着土场湾里的鱼虾、泥鳅长大,下的鸭蛋又大又多,蛋黄红红的,特别好吃,孩子吃了就变得聪明,难怪人家的两个孩子那么有出息。还有人说,孙广路家的鸭子把天上的野鸭子也给拐来了,留在土场湾里不走了,下的野鸭蛋花花绿绿的,更好吃。从这开始,土场湾的周围就陆陆续续建起了不少新房,土场湾的人气大增,一下子变得阳光起来了。
这些变化在小孩子们身上的感受就是可以随便到土场湾玩去了。特别是秋末冬初,正是土场湾收获的季节。水少了,大人们忙着收割芦苇、挖掘莲藕、捡拾鸭子们游玩时不小心下在水里的鸭蛋,孩子们就与土场湾里的泥鳅干上了。这些泥鳅狡猾得很,有的藏在泥底一动不动、以静制动,有些在泥里钻来钻去、游刃有余,想抓住它们可不容易。于是很多孩子也顾不上天凉了,把裤腿挽得高高的,光着脊梁就进了泥里。这时候慢慢活动小腿,就感到滑滑的、热乎乎的泥鳅擦着皮肤游动,于是赶紧下手,在泥鳅游走方向的前面堵截,一旦在泥里抓住,就要两只手齐用,一只手抓头,一只手抓下半身,把泥鳅从泥里拖出来。泥鳅们可不会束手就擒,在孩子们的小手里钻来钻去,吱吱乱叫着妄图挣脱出来,重回泥里去,这时候就需要眼疾手快,一下子连泥巴带泥鳅甩到岸上,接应的孩子也一把按住乱翻跟头的泥鳅,待它平静了,再放到水桶里,泥鳅们就在里面咕隆咕隆地挣扎。遇到个大的泥鳅,身上黑里带黄,胡子长长的,外貌很是凶恶,像是元老的样子,就需要几个孩子联手,一起围剿,斗上好几个回合才能得手。每抓到一条大泥鳅,孩子们就欢呼一阵,连忙碌的大人们有时候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眼馋地过来瞅瞅新鲜、帮帮忙。
抓泥鳅是个技术活,又是个力气活,还是个脏活,在泥里活动很是费力,也很容易把身上、衣服上弄脏。特别是胳膊、腿上的泥巴干了,揭掉时会把汗毛一起拔下来,疼的我们呲牙咧嘴的,但是看到水桶里一片钻来钻去的泥鳅,所有的一切都是快乐的。
土场湾里的泥鳅是捉不完的,又软又深的泥巴是它们的庇护所,孩子们抓累了,泥鳅们也就可以歇一口气了。不几天,天冷了,土场湾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泥鳅们再也不受打搅了,它们都躺在泥巴里呼呼睡大觉呢。也许在泥鳅们的梦里,还有无数的小手在给他们挠痒痒吧。
2011年2月20日
作者简介:周光天,山东济南人,公职律师,敬业乐文,作品散见于《大众日报》《当代教育》《齐鲁文学》《都市头条》等报刊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