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长宁 / 撰本
(开场白)列位看官,您猜怎么着?今儿这段书,得从民国三十年、也就是1941年深秋的天津卫说起!那风刮得“嗖嗖”的,跟小刀子似的往肉里钻——英租界的米字旗被吹得“哗啦啦”像破布条,华界胡同里,“大东亚共荣”的标语残片混着草屑打旋儿,瞅着就堵心!
估衣街有个“佩华玉坊”,掌柜沈佩华,年过五十,背微驼可腰杆倍儿直。您别瞧他总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褂,袖口磨出毛边,唯独那双眼,亮得像淬了火的刻刀,瞅玉料时能把石头看出魂儿来!这正是:老手艺人藏锋芒,玉坊深处有刚肠!
(醒木一拍)
这天午后,沈佩华正给块和田玉勾纹样,玉屑簌簌落在青石板,墨玉的凉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凉得人心里透亮。忽听门帘“哗啦”一响,窜进个衣裳褴褛的小乞丐,“噔噔噔”跑到柜前,把布包往柜上一搁,压着嗓子说:“沈掌柜,法租界一个先生捎的!”话音未落,跟背后有狼撵似的,“噔噔噔”扭头就没影了。
沈佩华捏起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瞧,是块残墨玉,缺个角,断口光溜得像刀削。他指尖一摸,缺角内侧有浅痕,借台灯一照——嚯!竟是个“聿”字!列位听真,这是组织的暗号,“聿”字一现,就知新派来的上线领导到了天津卫!可见得这老掌柜心里头早就有了计较,不然怎会一眼识破暗号?
话分两头,小乞丐刚跑开,对门绸布庄王掌柜隔着街喊:“佩华老哥,周慎成那厮来了!”沈佩华心里“咯噔”一下。这伪警察局侦缉队头头,正值五十岁,胖得邪乎——您猜他后脖颈子那层肉?褶子里能藏半斤猪油!走一步“呼哧呼哧”喘,肉颤三颤,三角眼总眯着,笑起来满脸横肉堆成褶,比哭还难看!前儿刚把“文古斋”掌柜折腾得没了人样,就因怀疑人家给抗联递信,用烧红的烙铁烫人家额头,损透了!
沈佩华不敢耽搁,指尖捻起残玉,顺着砚台边“嗖”地滑进底层暗格,手指在锁孔里“咔啦咔啦”转了三转,“啪”地压上镇纸,木柄磕桌面刚响一声,门“吱呀”就开了。
周慎成揣着手,身后跟着疤瘌脸赵四——这厮左脸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下巴,据说是早年抢地盘被人砍的,眼神阴鸷得像饿狼,腰间枪套鼓鼓囊囊,总爱往桌上拍,铜扣“当啷”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带家伙。
“听说你收了块汉玉瓦当改的玉印?”周慎成嗓子像破锣,胖手指划过货架玉件,留下几道油印,“借我瞧瞧,长长眼。”
沈佩华低头磨玉,砂轮转得“嗡嗡”响:“周队长见笑,我这老骨头只敢做新活,古玉水太深,怕呛着。”瞥见赵四腰里的枪,又补了句,“您是行家,该知好玉得等缘分不是?”
“我书房缺个镇纸,”周慎成凑过来,唾沫星子溅柜台,“弄块墨玉刻‘慎成’二字,多少钱都成。甭跟我耍滑,下月初六我生辰,咱府里摆酒,你得带着墨玉印坯献来,赏脸就得露面!”说罢甩甩袖子,肥硕的身子挪出门,门槛都被压得“咯吱”响——您说邪乎不邪乎,他走后那门槛愣是凹下去半寸!这就叫:恶人自有恶形骸,横行霸道终有头啊!
(醒木再拍)
转天到了周慎成生辰,那府邸大餐厅里,汉奸洋奴挤了一屋,菜香混着酒气冲得人发闷。伪市长送的“公忠体国”匾额,金粉晃得人眼疼,那字儿看得人心里堵得慌!周慎成穿件绸缎马褂,往主位上一坐,肚子把桌子顶得溜圆,“呼哧呼哧”喘着气,跟座肉山似的。
沈佩华拎着锦盒刚进门,就被赵四拦住:“这里头嘛玩意儿?”沈佩华攥紧提绳,平心静气说:“给周队长的墨玉印坯,碰坏了我赔不起——赵爷要是不信,可先过目。”周慎成正好走来,摆手放行:“沈掌柜懂规矩,让他进来。”
宴席上,周慎成喝得脸红脖子粗,舌头都发直了,还一个劲往沈佩华跟前凑:“佩华老哥,那墨玉印……可得给我刻得讲究点!”沈佩华应着:“那是自然,周队长的东西,哪能马虎?”心里却盘算着:等的就是你醉醺醺的时候!
宴席后,已七分醉的周慎成拉沈佩华去他的书房,书架上摆着青铜器,泛着冷光;角落堆着《警务通报》,被茶杯底压得发皱。沈佩华盯着个汉代铜印:“这印钮螭龙爪子缺了一块,我用天津大漆调胶,掺点玉粉,能补得看不出痕,跟新的一样。”周慎成眼睛亮了,胖脸挤出笑:“真有这能耐?后天让赵四接你过来试,成了有重谢!”
列位猜怎么着?这沈佩华图的可不是重谢!此前他已从新到的上线陆景行那儿得知,伪警察局要抓的抗日人员名单就藏在周慎成书房的保险柜,钥匙正挂在那铜印绶带上。沈佩华装着细看那铜印,趁周慎成转身倒茶的工夫,飞快将那钥匙往早备的蜡块上一按,“啪”地压出个坯印,动作快得跟变戏法似的!可见得这老掌柜不仅手艺精,心思更比头发丝还细!
(醒木三拍)
第三天,沈佩华带工具箱去周宅,赵四寸步不离地跟着,烟袋锅子的火星溅到他袖口,烫出个小洞,这厮竟没察觉,眼里只盯着沈佩华的工具箱,生怕里头藏着嘛猫腻。
沈佩华不急不慌给铜印“体检”,量尺寸时卷尺故意绕三圈,调大漆时又嫌颜料不纯,磨磨蹭蹭到晌午:“得阴干三天,我先回,回头再来收尾。”出门时,只听“哎哟”一声,他手里的工具钳掉在窗台下,钳口卡在砖缝里,露出半截红绳——这是给夜里到周宅盗图时识别书房的记号。明眼人瞧着像不小心掉的,实则全是算计!
刚出大门,就见街角停着辆洋车,车夫是新上级陆景行的联络人,见沈佩华出来,悄悄掀起车帘,露出个“完璧归赵”玉佩——暗号:今晚动手!沈佩华点点头,脚步没停,心里却明镜似的:成败就在今夜了!
当日三更天,沈佩华换了黑短打,借月光翻进周宅后墙,墙头上的碎玻璃“咔嚓”划了下裤腿,他全不在意,顺着红绳摸到书房窗户,窗户的插销没插——原是前回修印时悄悄做了手脚,那插销早就被他用细铁丝别住了!
沈佩华翻窗进屋,摸到保险柜,掏出之前偷偷按蜡印配的钥匙,手指在锁孔里“咔啦咔啦”转了三转,又掏出听诊器贴在柜门上,听着密码齿转动的“咔咔”声,屏气凝神转着转盘。忽听“咔哒”一声,保险箱门开了!他掏出里头的唯一的一本名册,打开书房的台灯,掏出微型相机“咔嚓、咔嚓”连续拍照,在暗夜里亮得像星星。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沈佩华灭灯、送那本名册回保险箱,合上门锁好,从窗户退出书房,翻后墙跳上在暗处等候的洋车,“嘚嘚嘚”消失在夜色中……
“这照片……”陆景行在“安全屋”将沈佩华偷拍的胶卷泡到显影液里。昏黄的灯下,他捏着镊子的手不停拌匀液体,眼梢却随着影像渐显微微绷紧。当“特务训练计划”几个字在相纸上浮出时,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这老狐狸,竟用抓捕名册的废纸壳子包着训练计划!可见得这汉奸的心眼,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末了,他在“死信箱”留下新的指令,字里行间没半分慌乱,只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玉兰花——那是跟沈佩华约好的,“见花如面”。
(醒木四拍)
三日后的夜晚,陆景行带着行动队员在赵四回家必经的胡同设了埋伏。秋风吹得墙根的荒草“沙沙”响,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直到下半夜,被周慎成放假二日的赵四才摇摇晃晃从风月楼出来,嘴里还哼着浪调,脚步“趔趄趔趄”的,醉得像滩烂泥。
刚拐进胡同,埋伏的人猛地窜出,这厮醉酒顿时吓醒大半,手往腰间摸枪——说时迟那时快!陆景行眼疾手快,“嗖”地飞出一把刀,寒光擦着墙皮掠过去,“噗嗤”正中他手腕!“嗷”的一声惨叫,赵四疼得跪在地上,血顺着指缝“滴答滴答”往地上淌。
见跑不了了,面对讯问,赵四起初还想嘴硬,被队员一巴掌扇得嘴角流血,立马怂了,一五一十全招了:“真名单在……在法租界汇丰银行金库,钥匙……那开银行保险箱的钥匙,周队长贴身带着,他说……说后天一早去取,要动手抓名册上的抗日分子!”
谁知被看押在小屋时,这小子竟趁人不备翻窗想逃,陆景行早有防备,反手又是一刀,直插其后背,赵四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毙命。这就叫:作恶多端终有报,黄泉路上不等人!
(醒木五拍)
第五回 玉印传信
转天一早,沈佩华把补好的墨玉印送进周宅,周慎成见印补得浑然一体,松了口气,让手下把印收进保险柜:“还是沈掌柜能耐,这活儿做得地道!”并告知,这墨玉印下午就送银行保险箱收藏。他哪知道,陆景行早已安排游击队员扮成挑夫、小贩,在汇丰银行周围布下了大网,连对面烟摊的老头都揣着家伙,只等鱼儿上钩!
当日下午,周慎成带着两个特务,跟护崽子似的护着怀里的皮包,“呼哧呼哧”进了汇丰银行。没一会儿,三人捧着个铁皮盒出来,刚过门廊台阶,忽听“哐当”一声,一个路过银行门口的挑夫,“不慎”弄翻担子,烂菜叶子撒了一地,挡住去路。就在几个人愣神的工夫,周围的“小贩”们猛地掏出家伙,“举起手来!”的喝声震得银行玻璃直颤!
隐身在附近邮筒旁的陆景行见周慎成要掏枪,手腕一扬,飞刀带着风声过去,“噗”地正中他肥嘟嘟的手腕!那胖子跟堆烂肉似的瘫在地上,嗷嗷叫唤:“好汉饶命!钱不是问题,我马上回银行去取!”声音比杀猪还难听,两个特务早被按在地上,脸贴着凉冰冰的石板,一动不敢动。
真名单被截,上面详细写着要抓捕的抗日分子姓名、住址和行动路线。陆景行及时通过秘密电台把名单发往根据地,不久传来消息:根据地提前转移了人员,伪警察局的阴谋彻底破产!
周慎成很快被秘密押到抗日根据地的临时法庭,刚想张口狡辩,可那名单摆在面前,顿时哑了火,跟被掐住脖子的肥猪似的。被判死刑后,陆景行亲自处决,大喝一声:“汉奸贼子,拿命来!”为节约子弹,一刀割喉,这老狐狸蹬了蹬腿,当场毙命。
天津卫估衣街“佩华玉坊”照旧开门,沈佩华在柜台后琢玉,砂轮转得“嗡嗡”响。玉屑飘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银子。有时陆景行会来坐坐,两人不说闲话,就着阳光瞧块新到的玉料。末了,陆先生留下句“世道总会亮堂的”,便转身融入估衣街的人流里。
阳光照在墨玉印上,补角处玉色里藏着丝淡红——那是当年他爹刻章时滴的血,也是这地下战场里,无数无名者的肝胆,在玉里头藏了一辈子啊!
(收尾白)列位,这墨玉印后来进了天津博物馆,展签写着“民国墨玉螭龙印”。如今您去天津博物馆参观,谁能想到,1941年的暗夜里,它曾载着千军万马的生死,在刀光剑影里走了一遭?
这就叫:玉里藏锋,印上春秋,寻常物件里,藏着不寻常的忠魂呐!
(醒木终拍)
编辑 孙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