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雨叩门,一跪还恩
樊卫东(河北)
近日腾房处置闲物,一件极不愉快的事发生了。
十几年前空心村改造,大姐家的东西暂存我家。那时父母健在,我和妻子客居他乡,具体放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父母相继离世,对此事只字未提。如今要翻盖老宅,闲物必须清走。处置废旧木料时,我特意让大姐夫来看看哪些是他家的。
屋子全部腾空,大姐夫却没找到他说的新檩条。他言之凿凿,说是自己拉来的,只得悻悻而去。这让我也十分难堪。
曾听大姐提过,父母生前用过她家一个铝茶壶。二老在世时,茶壶就漏水成了废品。姐姐特意嘱咐我,让我送到她家,不要扔掉。如今大姐腿部摔伤,行动不便;大姐夫术后调养,身体也不强健,腾房倒料自然帮不上忙。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夜。凌晨三点我便起身收拾物品,早晨六点多,冒雨叩开了大姐家的门,只为送这把破铝茶壶。大姐夫却耷拉着脸,对我说:“你家还有我两个洗衣盆,给我送回来。”我说:“您让儿子抽空去拿吧,我也不知道哪些是您的。”
大姐夫长我十多岁,看着我长大。无论我工作上的安排,还是家里有事,他总是出钱出力,从未含糊。我平日敬他如父,他对我说话也向来不客气,有时甚至盛气凌人。“你不知道,我才更不知道呢!”他说道。我心中一堵,急忙转身就走。我似乎猜到了他生气的缘由——还在为那些檩条的事。可我真是百口莫辩,父母没告诉我,我没见过,更没私藏过那些木头,难道是被盗了?
为体谅大姐夫的难处,我曾在黄昏时帮他在地头种地;酷暑头伏天,帮他漫胡萝卜;为报父母恩情,更是对他有求必应;我和爹娘也曾在夜里三点起床帮他割麦子。我体谅他身体不好,凡事尽量不麻烦他,可他夜里还去帮别人打谷子。姐姐姐夫心疼自己儿子,不让他回来拉他家的东西,本是人之常情;可你们是否想过兄弟也是无依无靠的菜人;也是一月只能休息四天的打工人……
正如三姐所说:“俺那平素不太会说话的兄弟有个迂劲。”的确如此。我几步走回家,掀翻大铝盆,抄起铁盆,气呼呼地冲向大姐家。物归原主本是应该,我并非想昧下,只是委屈于他无端指责我藏了檩条。放下盆子,我问大姐夫还有什么东西是他的。大姐说他出去了。我扭头就走,大姐拄着拐要送我。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待我比亲儿子还亲的姐姐忙问缘由。
我双腿一软,“扑通”跪下:“大姐,我真没见过那二十多根檩条!咱爹娘用过你的东西,你这个没本事的兄弟,替死去的爹娘还给你了。都是我没本事,拖累您了。我替爹娘给您磕头了……”
“梆、梆”两个头磕下,我起身就走。大姐早已泪流满面……
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我做的够鲁莽的。冲动的举动,会给大姐有多大的打击?不敢想,不能想……
耳顺之年还像个任性的孩子,当爷爷、姥爷的年纪,还是这么鲁莽。也难怪大家为我担心,一个“哎”字叹春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