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月亮
黄巧真
外卖箱在电梯间撞出闷响
骑手的手机弹出女儿的视频
“爸爸，月亮被楼挡住啦”
他抹了把汗，镜头转向天边
——一块被玻璃幕墙切割过的圆
便利店的微波炉“叮”地提示
加热好的月饼贴着特价标签
打工妹对着屏幕切分蛋黄
视频那头，母亲正往竹篮里装
刚从老屋院里摘下的石榴
高速路的车灯织成流动的河
后备箱里的月饼盒压着体检单
中年夫妇轮流踩着油门
导航播报“距离家还有178公里”
月光在挡风玻璃上，碎成星星的模样
小区广场的音响在唱着旧歌谣
广场舞的队伍里，张阿姨的舞步
总比别人慢半拍
她的手机亮着，是远方孙子的画
——一个歪歪扭扭的月亮，旁边写着
“奶奶，我用手表给你打视频哦”
零点的写字楼还亮着几盏灯
实习生咬了口冰皮月饼
屏幕上，甲方的修改意见刚发来
抬头时，月亮正悬在钢筋森林的缝隙
像一枚未读消息的提示灯
风穿过不同的窗口
把各种形状的思念
揉成同一种皎洁
有人在视频里碰杯
有人对着月亮发了条朋友圈
有人把月饼馅里的青丝
吃出了故乡田埂的味道
今夜，月亮学会了做个好邮差
它既照着老屋的小院子
也照着外卖箱里的保温层
既在视频通话的框格里摇晃
也在高速路的反光镜上
轻轻晃成，所有人都认得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