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听雨

文图/王凤

想必老天爷也正历经着他“人生”的至暗时刻。那雨，时而哽咽抽泣，像在朦胧中擦拭眼泪，许是片刻的心疼自己，许是哭得倦了，暂得一丝恍然的通透，转而复陷于纠结与迟疑；时而狂风骤雨，是嚎啕，是呜咽，思绪奔涌至最伤怀处，便化作痛彻心扉的失控啜泣。人间的悲喜，终究难以全然相通。他未曾向我倾诉，我亦未曾追问打扰，尊重他这独自的宣泄，于迷茫无措间，知其悲而不解其所以悲，束手无策，唯有默然相伴，隔窗静听云朵的委屈，容他尽情挥洒这漫天的泪与怒……

雨淅淅沥沥，是在心有不甘的掩面哭泣。雨滂沱而下，是在愤怒难抑地砸碎往昔……即使一地鸡毛，烽烟四起，也要懂得爱惜自己，不把自己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唉！我不想再陷入他的悲喜，与雨无语纠缠，空耗无益；我也不愿再隔窗观雨，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抚慰无力！起身离开窗边，决定用行动来回应这场雨的情绪。我执起墙角的扫把，从房间的角落开始，一寸一寸打扫着属于我的天地，不再理会雨的肆意。这次的洒扫涤尘，不同于从前，仿若是一场要做给雨孩子看的修行。每一次挥动，扫把一拍挨着一拍，尘土起扬又坠落间，是雨的思绪在空气中弥漫， 不只是扫去那些细碎可见的尘埃，亦是扫去心头怨积已久的挂碍，是在清扫心中的阴霾。每一次挥动，微尘在熹微的天光中旋舞，随之默默落下，终归平寂，都是对纷乱思绪的温柔梳理，仿佛在无声地开示：万般扰攘，终有落定之时。继而，我开始潜心拂尘。一方湿润的软布，一块干燥的纸巾，交替擦掠，拭过桌案、柜面，所过之处，混沌退散，光亮的漆面如新，焕发出该有的光泽。这拂拭的，何止是物件上的浮尘？实是拂拭心地。生活中的尘埃就如同心中的烦恼，需要定期清理，才能让心灵保持明亮。让那些被激烈情绪所遮蔽的、事物本来的清明，得以重新映现。一如这场暴雨，其终极的意义，或许正是为了洗清罪孽，还天地一片朗然清寂，不再为谁所困，不被烂事所扰。最后，我着手整理。将散落的书册归位，让零乱的笔墨各安其所。那些被时间遗忘的旧物将不再是无序的碎片，而是重组生命领悟的基石，是修行路上必经的印记。整理，如同在为一场风暴善后，在一片狼藉中重建内心的秩序。那些被暴雨“砸碎的记忆”，无需抛弃，只需怀着敬意拾起，慎重安放于内心最深处，不必时常拿出来回想。我想，雨也许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那些渐渐模糊的记忆就随风而逝吧！与其拾起，不如一一放下。

当我做完这一切，再次回到窗边时，雨声在我不知不觉的劳作中，已渐次悄歇。由恸哭转为低喃，后来，只余屋檐下清灵的滴答声，宛如天地匀长的深呼吸。我的陪伴，始终无言。但这一番洒扫、拂拭、整理的修行，却仿佛完成了一场最深切的共情与回响。天地的悲喜我无法全然承载，却可以用这具体细微的劳作，为他——也为我自己，涤出一隅明净，守得一份心安。当一切归于井序，尚留水痕的窗明净如初，映出的，是一张被泪水彻底洗净的、清亮而平和的脸。原来，外在的清扫，终是为了映照内心的澄澈；安顿万物，正是在安顿我们自已！

 天空中透出一丝光亮，仿佛是雨过天晴后的希望。这场隔窗听雨的修行，让我顿悟：真正的抚慰，并非驱风散雨，而是在生活有起有落、大起大落时，持守一颗重生的、清明的心。秋雨渐凉，若你深陷雨中，不如借机赏雨，也别忘了——给自己撑伞！

作者简介：王凤，任职于周至县教育局，闲暇时喜欢有感而发，写些文字和自己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