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时节的鲁西北平原,笼罩在了一片濛濛的雨幕里。
我踩着泥泞的田埂往前走,脚下的泥土吸饱了雨水,每走一步都深陷其中。路旁的杨树叶子已黄了大半,在雨水中无力地垂着。远处的玉米地里,一个穿着旧雨衣的身影正在忙碌。
"慕远!"我朝那个身影喊道。
他直起身,掀开雨帽,露出被雨水打湿的脸。"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边的排水沟挖得对不对。"
慕远是我童年的玩伴,在省城读过大学,三年前却执意回到村里。村里人都不理解,说他"白读了那么多年书"。
"这雨再不停,玉米真要烂在地里了。"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不过咱们这几亩地还好,我提前挖了排水沟。"
我望向他身后那片玉米地,虽然也沾满泥水,但确实比别家的挺拔些。他回乡后,总在试验些新法子,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村里人都在观望。
寒露寒露,遍地冷露。这个时节的雨,带着刺骨的凉意。若是往年,这时候该是晒玉米的好天气,金灿灿的玉米铺满场院。可今年,连日的阴雨让丰收在望的喜悦化作了泡影。
"回吧,喝口酒驱驱寒。"他拍拍我的肩。
他的住处是老家翻修过的平房,院子里堆着刚抢收回来的玉米,屋檐下挂着成串的辣椒。我们在堂屋坐下,他温了一壶醉一斗酒,酒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散开。
"记得小时候,最怕这样的连阴雨。"慕远抿了一口酒,"现在也一样怕,但总得想办法。我联系了县城的几家超市,答应收咱们的玉米,价格还算公道。"
我给他斟满酒杯:"你从省城回来,就为了过这种苦日子?"
他笑了:"什么苦不苦的。你看这醉一斗酒,是用咱这儿的高粱酿的,别处的土地长不出这个味儿。人也一样,总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
酒是老酒厂老师傅酿的醉一斗,用的是老法子,却格外醇厚。
"这酒刚入口时是苦的,回味起来却有甘甜。"慕远又饮了一杯,"就像咱们这日子,苦是苦了点,可看着乡亲们的收成能多卖几个钱,心里是甜的。"
是啊,寒露时节本就是苦甜交错的时节。慕远没说什么大道理,就是实实在在地帮乡亲们找销路,教大家用更省力的法子干农活。慢慢地,村里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窗外,雨还在下。慕远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各家各户的收成情况,他说要帮大家都联系买家。"先紧着老人家的玉米卖,他们的经不起泡。"他仔细地标注着。
醉一斗酒在杯中微微晃动,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这杯酒里,有这片土地的厚重,有庄稼人的朴实,更有一个年轻人对家乡最朴素的情感。
夜深了,雨势渐小。慕远明天还要去帮邻村的老王头收玉米,老人家的儿子在外打工,一个人忙不过来。
"慢慢来,总会好的。"他举杯,一饮而尽。
寒露虽寒,但总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一分热,温暖这片深秋的土地。就像这醉一斗酒,不烈,却足够暖身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