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的杂技江湖
文 如月
诵读 锦鲤
“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吴桥要杂技,人人有一手。”这俚语像运河的水汽,在吴桥的空气里润着,传了一代又一代。京杭大运河到了这里,水流仿佛也带了些许灵巧的波痕。
这水,是吴桥杂技最初的舞台。古旧的码头边,青石板上不知留下多少稚嫩的足印。那些筋骨初成的孩子,就在水边空地上,迎着带腥气的河风,一遍遍翻着筋斗,走着索子。他们的倒影,跌进潺潺的流水里,被南来的北往的船,轻轻搅碎,又悄悄拼合。运河是沉默的看客,也是最初的严师。
河水终究要流向远方。学成本事的吴桥人,便也顺着这绵延的水路,走向天南地北。一条扁担,挑着全部的家当与梦想;一条布帆,便是闯荡四海的旗帜。他们登上的,是运盐的船,送粮的船,那些沉重的货船,因了这些轻盈的身姿,竟也仿佛卸去了几分劳顿的苦涩。船过处,是杨柳依依的江南,是黄沙莽莽的塞北。在扬州繁华的码头,在天津喧嚣的闸口,一方粗布就地铺开,铜锣一响,便是一个天地。那筋斗,翻出了运河的流域;那飞叉,划破了异乡的天空。
这杂技,便也如种子,随着运河水,漂到哪里,便在哪里生根、发芽。大运河成了最长的脐带,将吴桥这“杂技的子宫”与广袤的江湖血脉相连。于是,你会在江南园林的曲径里,瞥见吴桥身影的灵动;也会在西北大漠的孤烟下,听见那熟悉的沧州口音的吆喝。运河之水,流的不仅是隋炀帝的功过,不仅是唐宋的诗词,更流着无数吴桥杂技艺人沉浮的命与炽热的梦。
如今,运河或许老了,航船少了,汽笛稀了。但吴桥的筋斗却从未老去。那一股子从运河里汲取的、闯荡四方的江湖气,早已凝成了这方水土不散的魂。水在流,技便在传;江湖不老,杂技便常新。
2025—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