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记
程兰峰
十月的风,总带着三分澄澈的凉意,拂过千山沃野时,便把秋光揉成了一幅流动的画。晨起推窗,最先撞入眼帘的是天边的朝辉,橘红与金黄晕染开来,将远处的山峦、近处的田畴都镀上一层暖光——田埂上的玉米秆还立着,枯黄的叶片在风里轻轻晃,穗子垂着饱满的颗粒,像缀满了阳光织就的珠子;不远处的果园更热闹,苹果红得透亮,梨儿黄得温润,枝桠被压得微微弯,风一吹就晃出满树甜香。
院角的桂花该是等不及了,不知何时已缀满枝头。米粒大的花苞藏在绿叶间,却把香气散得满院都是,连衣角都能沾染上几分清甜。晨起扫院,偶尔会拾到几朵被风吹落的小黄花,捏在指尖轻嗅,那股香便顺着鼻息钻进心里,连带着寻常的日子都多了几分雅致。若是午后搬张竹椅坐在树下,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影,桂花落在衣襟上、茶杯里,连茶水中都浸了秋的温柔。
往后院走,几株秋菊正开得热烈。墨紫的、鹅黄的、雪白的,一簇簇顶着寒霜舒展花瓣,没有春日百花的娇柔,倒多了几分傲骨。叶片上还沾着晨露,晶莹剔透地映着花影,风过时花瓣轻颤,却始终不低头——难怪古人总爱写菊,这般经得起霜寒的模样,倒把秋的风骨都藏进了花瓣里。
转过菊丛,便是那条栽满银杏的小径。十月的银杏叶早已褪去翠绿,染成了透亮的金黄,像一把把小扇子挂在枝头。风一吹,叶子便悠悠扬扬地落,铺在地上成了厚厚的金毯,踩上去沙沙响,像是秋在耳边轻声说话。偶尔有叶片落在掌心,脉络清晰得像幅小画,指尖轻轻一碰,便带着暖意蜷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把这秋的碎片藏进衣袋里。
再往河边去,梧桐叶正黄得灿烂。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黄叶缀在枝头,风一吹便打着旋儿落下,有的飘进河里,跟着秋水缓缓流;有的落在岸边,堆成一小团,像是秋遗落的信笺。河水格外澄澈,潋滟着阳光的碎金,偶尔有小鱼游过,搅碎一河光影,又很快恢复平静。远处的天空高而蓝,云絮轻得像棉絮,慢悠悠地飘着,衬得河边的秋愈发静美。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循声望去,是田野里的收割机在忙碌。金黄的稻穗被卷入机器,很快吐出饱满的谷粒,装在麻袋里,堆得像小山一样。农民们站在田埂上,脸上满是笑意,有的互相说着今年的收成,有的弯腰拾着遗漏的稻穗,声音里满是丰收的喜悦。风里除了桂香、菊香,又多了几分稻谷的清香,混在一起,便是秋最实在的味道。
傍晚时分,雁阵从天边飞过,排成“人”字,叫声清亮,一路向南。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橙红,远山、田野、河流都被镀上一层暖光,连飘落的叶片都带着金边。坐在河边的石阶上,看着夕阳慢慢沉下去,风里的凉意又浓了几分,却不觉得冷——毕竟这十月的秋,既有色彩斑斓的美,又有果实累累的甜,还有丰收的喜悦藏在每一阵风、每一片叶里,让人忍不住想把这秋的好,细细揣在心里,慢慢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