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 音 阁 情 怀
文/万重山
一江秋水裹着碎金般的夕照,缓缓流过观音阁的飞檐翘角。这座红砂石垒砌的千年古阁,像一位披着霞光的守夜人,静卧在长江的臂湾里。我站在岸边的武昌楼上,瞭望江中的观音阁,耳边响起西山的松涛声,这松涛声仿佛在吟唱黄庭坚的《松风阁赋》,苏东坡的《武昌铜剑歌》,西山的松涛声,古灵泉寺的钟声,在霞光中交织成绵长的回响。
四十年前初到鄂州时,只知西山有《松风阁赋》的墨香飘散。直到房改后,我从西郊樊口搬到观音阁畔,方在晨昏交替的江雾中,读懂了那些江滩公园刻在青石上的史诗。阁中慈航普度的匾额下,分明晃动着东坡居士的身影——他蘸着长江水研墨,将鄂州西山九曲亭的云霞,揉进诗行;就着樊口酒家的灯火,让馓子的酥香在词牌《满江红》里炸出金黄的涟漪。古灵泉寺的钟声撞开晨雾时,我总错觉:那是苏轼踏着钟声归来,袖间还沾着铜剑歌的寒光。
江水在基座下雕刻着年轮,把三國烽烟、唐宋词章、明清商帆、民國的混战,都酿成琥珀色的记忆。每当汛期來临,观音阁便化作江心的定海神针,任浊浪拍打观音阁的楼阁,依然将九省通衢的往事守得纹丝不乱。阁后的武昌门楼上,藏着多少文人把酒临风的夜晚?黄庭坚的松风阁诗稿或许曾被历史的暴雨打湿,苏轼的铜剑歌大概在这折过剑穗,而我的目光正穿过他们的背影,触摸到鄂州最温润的骨血。
暮色渐浓,黄州对岸遗爱湖的霓虹,与鄂州武昌门上的星子争辉。观音阁霓虹次第亮起,像一盏被长江点亮的千年宫灯。此刻,我忽然懂得,这方水土精魂,从来不在鄂州博物馆的玻璃柜里,而在江水与盘龙礁的絮语中。在馓子与铜剑歌的余韵里,在每个触摸过江堤上红砂石的磚墙上。当江风送來古灵泉寺晚课的诵经声,整座观音阁便成了浮在时光上的诗笺,而我何其有幸,能成为这页纸上的一点墨痕。
乙巳年深秋于鄂州
以阁为锚,打捞时光里的鄂州魂——评万重山《观音阁情怀》
《观音阁情怀》是一篇以“物”为引、以“情”为魂的散文佳作,作者以观音阁为时空锚点,将自然景致、历史烟云与个人记忆熔于一炉,让千年古阁成为承载鄂州文化血脉的鲜活载体。
文章最精妙之处,在于景致与历史的互文。作者笔下的观音阁从非孤立的建筑:夕照下“披着霞光的守夜人”,汛期里“江心的定海神针”,这些鲜活的意象并非单纯写景,而是将三国烽烟、唐宋词章的历史厚重感融入其中。当“东坡居士蘸着长江水研墨”的想象与江雾交织,当黄庭坚诗稿、苏轼铜剑歌的典故与松涛钟声共振,古阁不再是冰冷的遗迹,而是成为可触摸、可对话的历史见证者,实现了“景中藏史,史随景活”的绝妙效果。
而贯穿全文的个人视角,则让宏大的历史叙事有了细腻的情感温度。从四十年前初到鄂州的懵懂,到房改后定居阁畔、在晨昏江雾中读懂青石史诗的沉浸,再到暮色中成为“诗笺上一点墨痕”的共情,作者的人生轨迹与观音阁的时光流转相互嵌套。这种“以小我观大我”的写法,既避免了历史散文的空洞说教,又让读者能从“触摸红砂石砖墙”“闻馓子酥香”的细节里,感受到鄂州水土中流淌的温润精魂,最终实现了个人情怀、历史记忆与地域文化的深度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