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秋.月饼 董振芳

中秋佳节已经过去好些天,我家还有两盒尚未开封的月饼。说真的,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对吃月饼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但是每逢中秋节孩子们还是要给我买上一些,有女儿买的,有外女买的,还有外地上班后辈快递过来的。说过好多次让他们不要浪费钱买这些,但个个理由十足,我的大外孙女就振振有词地说:“姥姥,过节要有仪式感,元宵节吃汤圆,端午节吃粽子,中秋节吃月饼这是中国人的民俗文化,我们可是要传承的噢”!想想孩子说得也对。不过看着成包成盒的月饼吃也吃不完,总会想起小时候故乡的中秋节。

我们小时候农村人对传统节日是相当重视的,而传统节日除了春节就是元宵节、端午节和中秋节,元宵节紧挨春节太冷,端午节恰逢“三夏”太忙,而农历八月对于农民来说,是一年最好的时光。那时 候 杂交水稻还没诞生,生产队种植的都是一些老品种,产量低米质差生长期短,一般在农历八月上旬就可收打入仓,到了八月中旬,新粮分到户,家家吃上了香喷喷的白米饭,家中有粮心里踏实,大人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中秋时节夏天的暑热完全消退,凉风习习,天清气爽,山明水净。树上的鸭梨黄了,柿子红了,地里的玉米、高梁、花生、红薯已成熟待收,就连圩沟里的菱角芡实也到了收获期,妇女、孩子们稍有空闲就坐着木缸、瓦缸、或者是撅屁股小船在水里摘菱角割鸡头,晚上人们大都围坐在门前场院上吃菱角嗑鸡子拉家常,场面和谐而欢快。中秋时节各家各户春季孵化的小鸡小鸭小鹅也长大了,每天撒放在稻茬田里,自由自在地拣拾谷粒、草籽和秋后还在蹦哒的蚂蚱蛐蛐。撒放的家禽长得快,两个月之后就可宰杀制成腊味留待过年。

中秋时节农村大忙的日子基本结束,忙忽大半年的农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节日期间,年轻媳妇可以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和父母亲人团聚,已经订了婚的姑娘准婆家也会派姑嫂上门接到家里过节。
那时候农村虽然贫穷,但是人们对中秋节是相当重视的,家乡就有八月十五大似年的说法。中秋节的伙食一般都安排得比较丰盛,食物来源都是自家生产的无需花钱。记得我们家那些年每逢中秋节,母亲都会宰一只自家饲养的小公鸡,兑上菜园里现挖去皮的芋头,土公鸡炖毛芋那叫一个香啊!还有现剥的新鲜毛豆和带着露水摘下的九月寒豆角,晕素搭配我和弟弟每人都能吃两大碗新米饭。晚饭一般都吃面食,父亲去世以后我们家缺劳力分的粮食少,“夏荒”头上每天经常是两顿菜糊糊,但无论如何母亲都会省下一些面粉留着过节,有糖的时候炒点芝麻拌糖做馅烙车轱辘馍,没糖就烙薄饼馍卷菜,都很好吃的。至于市场上卖的正宗月饼我们小时候没吃过,不光是因为缺钱,在那物资匮乏年代,好多东西都是限量供应,买东西不光要钱还要票证,比如做衣服买布要布票,买粮食要粮票,还有什么油票、糖票、肉票等等等等,没有票证钱再多也买不到限供的商品。月饼主要成份是面粉,想买就得交粮票,而粮票只有吃商品粮的城镇居民和干部职工有,所以农村人是没有资格买月饼吃月饼的。

我第一次吃正宗的月饼是妹妹留给我的。妹妹比我小三岁,我读初小的时候,学龄前的她在家放鹅、挖野菜,个别大些的孩子有时会欺负她,作为长姐我总是护着她,有机会就替她讨公道,所以妹妹视我为靠山。父亲去世以后妹妹过继给我的小姨,她最喜欢我去小姨家看她,有什么好吃的玩吃的也总想着留给我。那时候我的小姨小姨父都还年轻,两口子挣的工分多分的粮食也多,小姨不能生育,而小姨父的哥哥当时在城里工作,家里孩子多负担重,姨父心疼侄儿侄女,每年秋粮收获以后都会挑一担新鲜农产品送给哥哥,对方也会回赠一些乡下没有的糕点类礼物。一年中秋节前,小姨父带回一包月饼,妹妹分到两块,她当着大人的面吃了一块,另一块偷偷藏了下来,几天之后我去小姨家,妹妹悄悄把我拉到东屋山头外的小竹林里,从兜里掏出一块上面印有红花的圆饼递给我,小声对我说:“大姐,这是月饼,好吃的很”。那块月饼好象是用油和糖浸泡出来的,表皮又酥又脆,轻轻一碰就掉渣,我掰开时稍一用力,外皮纷纷碎落,妹妹赶忙用双手接着,我俩一人一半拿在手里都舍不得吃,只小口小口的慢慢品赏,月饼馅里最显眼的是红色和青绿色的细条条,妹妹说那叫青红丝,说那一粒一粒的硬糖叫冰糖,剩下的芝麻和面粉我们认识,虽说那块月饼因存放时间过久已经有点变质拉丝,但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那股浓郁醉人的甜香至今难忘。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物资的极大丰富,月饼再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时时有得卖人人有得吃,我也吃过各式各样的月饼,但好像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月饼味,这可能就如小时候看过《赵匡胤吃曲曲菜》小故事中所说:“饱了蜜不甜,饿了糠如蜜”吧!

作者简介:

董振芳,网名云淡风轻。河南信阳广播电视新闻界资深媒体人,主任编辑。创作的80余件作品获国家、省、市新闻奖。现已退休,喜欢平静简单的生活,愿岁月安好,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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