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枪缘
作者:刘杰英
我从小就喜欢玩枪,当然是各种玩具枪。木头枪,塑料枪,打出水的枪,能打响纸爆子弹的枪,后来是可以弹射纸质子弹的弹弓枪。那时还没有能把塑料子弹打很远的玩具枪。直到文化革命,我才玩到了真枪。
1967年文革已经很乱,到处是武斗,还有枪响。我们红卫兵组织也想搞到枪。我曾爬上汽车与别的造反组织一起去“捡枪”,结果枪没捡着自己还差点中枪。梦枪之时,“麻雀”给我解了一次“燃眉之急”。麻雀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唐先觉的小名。他那时也寄宿,常带点肉猪油之类的来学校,我也是常常能分到一瓢羹的角色。那天他居然带了一支小口径气枪来学校。气枪是压缩空气将子弹打出去,子弹很小,没有尾巴火药的。就像现在公园小孩打气球的枪,只是那把枪是打的铅弹,打得更远。学校操场围墙垮了一个大洞,文革时期已停课,没人修理。麻雀带着我穿过破洞来到围墙外一个小山的树林里。他打了几只鸟,要我也试试。我举枪瞄一眼树梢上的一只鸟就扣动了扳机。啊哈,居然就打中了,鸟噗噜噗噜掉下来。麻雀捡起鸟给我看:“这眼睛上有一条白毛,是画眉。”我只知道有麻雀喜鹊乌鸦老鹰,后来下农村上山砍柴又认得了斑鸠。这一次算是知道了画眉。那时可没有“保护动物”“爱鸟”之说。再往前些年,麻雀还是“四害”哩。
后排右一是唐先觉,右二是邹学文,前排左一是作者。
麻雀在我眼里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他钓鱼动策就是十几斤几十斤,后来被同学称为“渔夫”。一次他带我到湘江码头去钓鱼。文革时湘江还没有大桥,码头很繁忙,可趸船一侧并无多少人。麻雀给我一根钓竿,告诉我浮漂一沉就赶快拉杆。我盯着浮漂,见它一沉我立马拉杆。真是见鬼了,鱼是拉上来了,可钓上来的鱼是被鱼钩钩着背拉上来的。我一辈子就钓过这一次鱼,而唯一钓上来的鱼是鱼钩钩着背钓上来的,真是无巧不成书。但一枪打中画眉鸟还是不算奇巧,我后来进大学搞军训,一百米打靶,五枪打了四十六环,应该来说这枪法还是有迹可寻。
麻雀的能干在另一把枪上更体现出来。不记得是怎么回事,我们得到了一把五六式步枪,很新,可惜没有枪机。麻雀看到后说:“我去配个枪机。”我知道他父亲是机床厂的工程师,他也许是去找他父亲帮忙。没过几天他把配好枪机的枪交给了我。我拉开枪栓一扣,叭的一声,枪机清脆击发。我高兴死了,我们有一把真枪了。只是我们没有子弹,一颗也没有。麻雀也没再拍胸脯说弄点子弹来。他文革后当了机床厂的总工程师。
我反复擦拭还很新的步枪,爱不释手。要知道这款步枪至今还是天安门国旗队的标配。枪放在学校总感不安全,我忽发奇想 ,拿几张报纸一包,扛回了家。父亲这天正好没有挨斗在家里。我说有把枪有放在家里,不知放哪里好。他指了指壁柜,要我把挂的衣服移开,枪就贴着墙壁放在里面。我想,父亲怎么见我拿回一把枪,既不反对也不惊奇,甚至还告诉怎么收藏。也许他过去长期搞地下工作,见怪不怪;也许他认为是应该支持革命造反。总之,我现在也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父亲当时的想法。
1946年作者父亲刘斐章(右一)与田汉先生(右二)、洪深先生(右三)、吕复同志(右四)在无锡合影。
父亲是个文人。抗日时期国共合作,父亲带了一支抗敌演剧队被授予中校军衔,但他却没有配枪。演剧队里也多是假枪,即使有真枪,他也没拿过。真正配枪是解放初期去湘西搞土改,他是一个土改工作队队长,配了一把手枪。应该是驳壳枪。父亲住在一个老乡家里,晚上忽听到砰砰的声音和猪的乱叫。那时老乡住房和猪圈是连在一起的。住家老乡提了一把锄头就往猪圈门走去。我父亲也拿起枪跟了上去。门外是老虎撞击扒门,父亲和老乡守住门的两边。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湘西真是有老虎的。我1969年在汨罗当知青,有同学还隔着水渠看见过豹子。那老乡对父亲使了个眼神,突然打开门就一锄头砸去。说是迟来那时快,我父亲对着黑影就是一枪。哈,真要命,枪没有响,他竟然没有打开保险(枪机)。父亲讲这个故事时自己也笑了,说他当时紧张得出一身冷汗,幸亏那老虎挨了一锄头掉头就跑了。
刘氏庄园炮楼
我祖上在贵州兴义也是搞团练发的家,只是没有曾国藩那么威武。1862年农民起义军打下了兴义县城,六千余人直逼我祖上的“刘氏庄园”。时值寒冬,高祖令庄丁将米汤倒至围墙上使其结冰。然后让曾祖和祖父(那时父亲还未出生)及一众族人围坐在院里堆满火药的大桌旁,并令曾祖父静心用蝇头小楷抄写经文。如庄园被攻破即点火让全族人自毙。
庄园居然没有被攻破。我看那围墙既不很高也不很厚,说是有几个炮楼,也根本谈不上坚固。用现在最差的火炮一炮就可轰垮。十九世纪中后期是中国冷热兵器交替之时。攻打刘氏庄园十年后左宗棠开始收复新疆,他率领的湘军精锐之师已配有从英国购买的洋枪洋炮,那时中国的“汉阳造”还未问世。所以我想当时攻打刘氏庄园主要是冷兵器,包括刘氏团练和起义军即使有点土枪土炮也不起主要作用。
话说回来。省市革委会公告要收缴枪支,我将那支步枪包好带回学校。父亲只是说了句:“还是交了好。”我其实是有自由主义毛病的,交了那支长枪后却留了一支短枪。
那是一支小号勃朗宁。不记得是谁交上来的,只记得大概是初中同学去抄了谁的家弄来了这把枪。枪小得只有一个巴掌大,皮套上有几颗打不响的臭子弹。大家拿在手上把玩,谁也没有提出交上去,直到大家都下农村,我把手枪放在装满书的箱子里,让它跟我们一起去接受再教育。
当年长沙市革委委员邹学文在群众集会上发言
下到农村便被繁重的劳动所困扰,没有更多闲心去想那把枪了。不料与我一个知青小组的同班同学邹学文却拿了去玩,并还玩出了一桩祸事。同学都叫邹学文为邹瞎子。他戴一副大眼镜,嘴巴也大。他自嘲道:“嘴大恰(吃)四方。”一次我们到山上收茶籽,忽有邻队的人要来抢。这片山的茶树与邻队有争议,我们不清楚。见有邻队社员举着锄头扁担要打我们,邹瞎子抢上去,抱着一个人一钩子就将那人摔在地上。邹瞎子平日和和气气的,不像麻雀有点脾气,一言不合,转背就走。这次邹瞎子表现令我吃惊,在他影响下,我决心用北京朋友教的那一招:我双手托举起对方高扬的扁担,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他倒在地上,爬起来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知青有打!”邻队社员全线奔溃。其实也并没有真正械斗,大家多是虚张声势,真往死里打,我们也会跑。哪知邹瞎子回来后说,“我要拿出枪会赫死他们。”我一愣,忙说,千万不要拿出来,拿出来没赫死他们就会先赫死我们。
没想一语成谶。邹瞎子因出身好,九个月后就被招工进了县氮肥厂。进厂就进厂吧,怎么还把手枪带去了。带去就带去吧,怎么还被人看见告到了厂领导。这下麻烦了,邹瞎子被关起来追查。邹瞎子说枪已丢到汨罗江里去了。厂领导就逼着他到汨罗江去摸,虽说他蛙泳游得好,但枪哪里还找得到,于是只好天天在江里摸石头。但他是过不了河的,回来还得写检查。这一切我根本不知道,直到过了二十几年后同学聚会才听别人说起。
鉴于我们红卫兵组织表现加上邹瞎子出身较好,被我们组织和工宣队推举当了“长沙市革委会委员”,这可能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时刻。哪知河东河西福兮祸兮,为追查那把枪而死命整他多半也与他当过“委员”有关。我默默感谢他没有把“祸水”甩给我,否则我要病退回城里的事也可能受影响。而那个“告状”的同学我实在不感冒,他为什么不让邹瞎子自己去讲呢?邹瞎子后来一直不顺,壮年时期就得了病,以至要经常透析,退休后不久就去世了。“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我常想起邹瞎子,他命不好,身体看着好实际也不好。还是麻雀身体好,我曾到麻雀下的茶场看同学,看到他冬天了还只盖床薄被单,就问他怎么不怕冷?他露着“得意”的微笑说道:“冷了就压块土砖啵!”麻雀直到老了还不怕冷,身体好得很。他除了喜欢钓鱼还喜欢打猎,直到警察收缴了最后一把猎枪。
左三白衬衫是贺大田,左四黑衬衫是韩少功,右二是作者。
有一个同学没有交枪,叫贺大田,因为他在美国。他说那天有女同学打电话迷路了,要他去接她。贺说那里是黑人区,很危险。他抄起一把AK47跳上车就冲了过去。贺是个画家,极具想象力,其画作获得过大奖。他说话十句九句不靠谱,故同学都称其为“贺大牛”。不过这次“英雄救美”应该是真的。美国家家户户有枪,拥枪不仅有法律而且形成了一种文化。哪怕每年有几万人因此死亡。我想美军打仗厉害,除了武器,这从小玩枪可能也有关系。
191式步枪
中国不允许私人拥枪。但中国枪迷还是很多。我就知道中国有世界最轻的重机枪和世界射程最远的狙击枪。还有军队已开始更换有枪托的191式步枪为新的制式枪。还有榴弹枪,射程两千米,榴弹可直接打进碉堡射击孔再爆炸。191式步枪也可发射榴弹。早有这种枪的话董存瑞黄继光可能不会牺牲。
现在中国人既爱红妆也爱武装。许多枪迷都变成了军迷。军迷都知道,我们现在既要富国又要强军,绝不会走宋朝重文轻武GTP 上去国家却亡了的老路。中国积弱积贫时就不乏康概悲歌之士,今天我们钢多了,气势更旺意志更坚了。美国想在中国周边用几枚“萨德”和几枚“堤丰 ” 导弹就吓倒我们,却不知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歼35在福建舰航母上弹射起飞
还在特朗普1.0版时,一次和韩少功聊天,我说老了难以入眠。他说,你就想中美贸易战,中国绝不会怕美国。我感觉有难度,不知怎么想,迷迷糊糊还是想我们军队好。战区的划分,集团军合成旅合成营的构成,空军六代机的奥妙,海军第四艘航母可能是核动力,装备巨浪3的新潜艇静音应达到美俄水准,战略支援部队一分为三后会怎么作战 ,还有那个千呼万唤未出来的轰20,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轰20……
啊,轰20首飞了,我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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