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自我的姨姐
(闪小说两则)
作者:王子昆
姨姐要出嫁了,出嫁的那天天刚蒙蒙亮,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来帮忙了,贴喜字、挂灯笼、煮饺子……,整个家里洋溢着一派喜庆的气氛。可姨姐却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跟平常没有两样,好像不是她出嫁似的。化妆师给她涂口红、抹胭脂、画眼线、戴头饰、穿嫁衣,她都麻木的任由她摆布。按照常规,女儿出嫁离开之前,母亲和女儿都要哭嫁,当姨姐拜别父母的时侯,奶母倒是掉了两滴眼泪,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闺女啊,你在妈跟前一天也没享过福,妈对不起你!”
姨姐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并且怒怼了一句;“不就是个出嫁吗?早晚也得嫁人,有啥好哭的,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很决绝地走了,在场的人们看不到姨姐哪怕有一丁点的高兴,尽管姨姐还是那么美丽可爱、楚楚动人,却令人心酸、凄怆。
人们之所以为姨姐的出嫁心酸、凄怆,是因为人们对姨姐的情况是了解的。姨姐还没出生时,大姨就得了传染病一一肺结核,姨姐生下来不到一周岁大姨就去世了。大姨夫要再娶老婆,姨姐无人收养,就只好把她送给奶妈了。奶妈家姓赵,给姨姐取名为赵雪琴。自从收养了姨姐后,她奶妈一连生了三个弟弟,其中大弟弟跟姨姐仅差一岁。由于人口多,她奶父虽然是个木工师傅,可也挣不了多少,实在生活不下去了,全家就搬迁到了口外。
到了口外几年,生活一样艰难,不得已又搬了回来。姨姐住的村子虽然地处小洋河与大洋河交汇的三角小平原上,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可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家家不富裕,回了本村的姨姐家更是穷的叮当响,穷归穷,弟弟大了还得娶媳妇,正好有人给弟弟说了一门亲事。
“赵妹子,你家儿子多大了?”媒婆问。
“23岁了。”姨姐奶母说。
“我手下有一闺女,今年21岁了,想找个对象,于是我就想到你家儿子了。”
“太好了,不知闺女家有啥要求?”
“没别的要求,就是要点彩礼钱,为她父亲看病。”
“行,我们想办法吧。”姨姐奶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那么多的钱去哪儿弄?奶父母就想到了姨姐,姨姐今年24岁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姨姐从小长得水灵,瓜子脸杏壳眼,一笑就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真是个漂亮的姑娘,穿着破烂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这样标致的姨姐,嫁给谁,谁都会给一大笔彩礼。
姨姐的奶父母给出的条件是:不管男方长得丑俊,有无文化,人品如何,谁给的钱多就嫁给谁。姨姐邻村有个席光瘪,瘦瘦的只有一米五的个子,像个武大郎,个子低不说还有点驼背,没有脖颈,头直接长在肩膀上。因为长得丑,30多岁了愣是找不着对象,请了许多媒人,被说的女子知道他的条件后都打了退堂鼓。当他听说姨姐的情况后,当即表态要出高价娶姨姐,姨姐的奶父母为了得到更多的钱欣然同意了。
姨姐知道了此事后,就想逃避、摆脱这桩婚姻,趁人不注意时离家出走,刚走了不远被人发现给追了回来。追回来奶父母就做姨姐的工作,开始姨姐说啥也不答应,倔强的奶母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哭二闹三绝食,绝食了两天,最后又跪在了姨姐面前:“雪琴啊,妈妈求你就答应了吧,不然我也不想活了。”面对奶母的恐吓,姨姐心里虽然有一万个不愿意,可为了弟弟娶媳妇,也只能委屈自己,做出了自我牺牲,答应了这门亲事。这就印证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好汉没好妻,秃汉娶花妻。
姨姐嫁的席光瘪,不仅人长得差,岁数相差大,两人没有一点感情,而且家里人口也多,席光瘪下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尽管如此,姨姐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是勉强的把日子过了下去。姨姐刚刚嫁过来,姨姐夫的二弟便也开始娶媳妇了,以前家里是有一些钱,可都用在娶姨姐身上了。现在家里一贫如洗,要想给二弟娶媳妇,全家人就得出去挣钱。二弟三弟出去打工,父母在县城做蔬菜生意,姨姐和姨姐夫学习了科学养殖,又贷款盖起了鸡棚养鸡,这样挣了一些钱给二弟娶了媳妇,后来又给三弟娶媳妇,一家人几乎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好不容易给二弟三弟都娶了媳妇,自己也独自另立门户了,可自家的儿子也该娶媳妇了。儿子念完书当了泥瓦匠,出去打工挣了一些钱,连带姨姐夫养鸡做买卖,姨姐用缝纫机给人做衣服挣的钱娶媳妇也就差不多了。等儿子娶了媳妇以后,女儿也有孩子了。女婿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家里的事情都是姨姐料理。等孩子稍大一点儿,女儿也出去干活儿了,姨姐还得给女儿哄孩子。孩子的所有费用全由姨姐出,特别是孩子过满月、百岁、生日,要办酒席,每过一次至少也要花七八百元。由于给外甥花的钱多,婆媳之间不愉快的事发生了。
“妈,你儿子给你的600元哪儿去了?是不是又给你女儿了?”
“没有就是没有!”姨姐极力辨解,“谁说是600元,明明就是200元吗。”
“如果是600元怎么办?你儿子回来我会问他的。你就偏爱你女儿。”
媳妇将姨姐如何偏爱女儿的事,如同竹筒里倒豆子一般似的都说了出来。
“你在外面又听谁瞎说了!再说了我对你也不差,家地替你打扫,饭经常给你做,菜经常替你炒,你还嫌这嫌那。”
“嫌这嫌那?我就嫌你偏向你女儿,你今后少偏向她,我就不嫌了。”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互不相让,越吵越凶,后来竟然连话也不说了。住在一个院子里,整天不说话,别扭得很。没办法,姨姐和姨姐夫就在法院找了个看门的差事,住在了法院传达室不回去了。法院传达室住房不花钱,煤水电不花钱,除了省钱不少,每月还能挣三千多元,手头宽裕了,姨姐和姨姐夫两人都买了五七工的养老保险,后来又在县城买了三间房,居住下来就更不回去了。
再后来法院不用看门了,可姨姐夫却得了脑血栓病,先是住院治疗,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姨姐陪了一个多月。从医院回到家里,又一直都是姨姐伺候着姨姐夫,端尿端尿,喂水喂饭,白天搀扶着锻炼身体,晚上不停地按摩。由于劳累,姨姐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但她始终认为为自己的丈夫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在二人的努力下,姨姐夫的病一天天好起来了,由开始的不能下地,变得拄上拐杖能走路了,后来又变得不拄拐杖一瘸一拐地能走路了,生活也能自理了。
姨姐夫生活能自理了,姨姐也就闲下来了,由于没事干每天早晨跟附近的邻居们,到铁路小公园打拳练剑、舞枪弄棒,有时还跳广场舞、交谊舞,白天到基督教教堂参加活动,自从入了基督教后,姨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都看开了,什么也想开了,什么都无所谓了,现在姨姐整天乐呵呵的,活得潇潇洒洒,无忧无虑。
撑起一个家的女人
“大叔、大婶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范小姐一边敲门一边说。
老王开了门一看,是外地说着侉子话的一家三口人正在讨饭,于是就说“等一等,我这就进屋给你们拿去。”
过了一会儿,老王就把饭菜端出来了,就在一家三口人吃饭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一会儿雨点哗啦啦地像筛豆子似的从天上掉了下来,范小姐一家三口人吃完了饭,只能在老王家的大门内避雨了,雨一时半会儿下不过去,老王出于好心,就把这三口人让进了堂屋。
“王大叔,五间正房、五间南房、六间东西房这么大的一个四合院,说明你家比较富足啊!”范小姐说。
“我家是中农,解放时没有被土改,不仅房屋多,土地也多,现在只是缺少劳力,” 老王回答完又问,“那你们是什么原因出来讨饭的?”
“我们是因为遭了水灾,水淹没了整个村子,不得已才出来讨饭的,”范小姐回答说。
老王仔细看了看范小姐,有十八九岁年龄,长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圆圆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高挑的身材,个子有一米六七。再看看她父母也都只有四十来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就想把他们留下来,于是就说:“我这里有房住,有饭吃,还有工钱,你们一家三口能不能留下来帮我们干点农活儿?”“行,只要您愿意,我们是没问题的,”范小姐的父亲回答说。
范小姐进到了里屋,见到了老王家的一个男孩儿,此人名叫王好生,开始他在炕上坐着,那上身长得很不错,宽大而滚圆的肩膀,熊似的脊背,两条长长的胳膊。不一会儿要下地去倒水,只见他两条腿向里扭曲,使的两个脚尖相对,走路时不是脚尖朝前,而是外脚帮着地,脚面横着朝前,而且走路一瘸一拐的。后来又了解到因为残疾,二十多岁了还没有找下对象。
从此以后范小姐一家三口便留了下来,成了老王家的长期工了,住着住着就相当熟了,尤其是范小姐和王好生,岁数相差不大,脾性相投,虽然王好生有残疾,但范小姐不嫌弃他,处处照顾他,日久生情,后来两家便结成了儿女亲家。
范小姐与王好生结婚后,一连生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当生下最小的女儿后不久,四位老人便相继都去世了,只剩下范小姐一家五口人了。
“现在人民公社成立了,土地归了生产队所有,咱家五口人没了土地,也就没了生活来源,你说该咋办?”王好生问妻子范小姐。
“能咋办?你出去劳动是不行的,那只有我出去了,”范小姐回答说。
范小姐为了解决一家五口人的生活问题,只好出去参加劳动了。由于范小姐体质好,干得都是重体力活儿,挣得工分跟男人一样多,这样下来全家人的生活就不成问题了。由于范女士在生产队表现好,后来还当上了妇女队长,带领全队的妇女大干特干,为生产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范小姐既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又要做家务,每天忙里忙外,她从早晨睁开眼睛到晚上躺下休息,都在忙忙碌碌,她虽然忙碌,但是她把劳动和生活安排得有条有理,这个家硬是让范小姐给撑起来了。范女士不只是个既勤快又能干的人,她还很会过日子,精打细算,勤俭持家,节约开支,绝不铺张浪费。
范小姐做饭打扫家地都是一把好手,做饭相当利落,每每到了中午或晚上散了工,范小姐便在厨房里开始了忙碌,她系上围裙,在厨房的菜板上只听见“咔嚓咔嚓”“咚咚咚咚”的声音,土豆和白菜在刀起刀落间被切成了块儿,一会儿便被熬成了菜,小米经过水淘后,放在锅内,一会儿也被焖成了粥。虽然是粗茶淡饭,一家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一次家中没柴烧火做饭了,范小姐就来到了一个高土坡上砍柴,砍着砍着,脚底下一滑,便从土坡上滚了下来,滚了足有十来米远,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试着走了两步,感觉没问题,只是手上、脸上擦破点皮,就又去砍柴了,直到砍满一箩筐,才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
三个孩子见母亲很辛苦,常常劝她:“妈妈,少干点吧,别累坏了身体。”范女士只是笑着说:“不要紧的,累不着的,力气这东西是攒不起来的。”
范小姐不仅参加生产队劳动、干家务,还得教育子女。在范小姐的教导下,大女儿表现出色被报送上了财贸学校,儿子,小女儿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
现在王好生老两口随大女儿一块儿在市里生活,全家人健健康康的,生活幸福美满。
王子昆,河北省张家口市怀安县柴沟堡二中语文退休教师,中学高级教师,《世界文学》优秀签约作家。多年来一直从事写作,作品集有《散文》、《小小说》、《当年往事》、《参悟文》、《游记》、《征稿文》、《日记》、为父亲撰稿文。曾在《快乐老人报》、《张家口悦读》、《七十年师范,育桃李满天》(柴师七十年征文)、“纸刊《白鹭文刊》[名家精选特刊号]散文专栏、小说港”、《翰林文苑》等发表过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