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博爱荒原开稻浪 长歌拓土起炊烟
作者:刘连成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还裹着双辽草原的沙砾,掠过博爱村土岗上的坯房时,总带着几分萧瑟。这处卡在双山镇、柳条乡与双辽农场之间的“三不管”地带,五百余公顷草原荒得长了半人高的碱草,几十户村民守着贫瘠的土地,日子像土墙上的裂缝,越扯越宽。双山镇早想甩了这个“包袱”——就像六十年代把三合村的后衙门屯、八里屯交给农场那样,这次连隔壁的祥云村也一并算进了“脱手清单”。
消息传到双辽农场,这群“开发狂魔”眼睛亮了。早年啃下北部八百公顷洪源、两百公顷川头的硬骨头,农场上下早练出了“见荒就垦”的劲头。没等双山镇把话说透,农场的谈判队就揣着方案上了门,三言两语敲定接收事宜,当天就派了一分场的老职工驻点,给这片荒原钉下了“开发启动”的木牌。
双辽农场场长赵志芳第一次站在八一水库堤坝上望荒原,手里攥着根草秆戳了戳地,碱土泛着白霜似的粉末,他却笑着拍腿:“这土好啊,灌上东辽河水,准能养出金稻子!”可转头跟村民一聊,赵志芳犯了难——博爱村人祖祖辈辈种旱田,见了水田就犯怵,更别说五百公顷的规模,光靠村里这点人手,别说种稻,连水渠都挖不完。
胸有成竹的赵志芳连夜召开场长会。会议室里他和场领导班子成员及技术员们看着那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灌溉图,拍着桌子提建议:“把东辽河水从主干渠引到八一水库,南岸闸门一开,直流灌溉多省事!再给老稻户们点优惠,让他们来带带村民,人多力量大!”大家一听觉得靠谱,很快制定了开发博爱政策:有经验的稻户能多承包土地,还能领开荒补贴。消息一放出去,农场里的老稻农们炸了锅。一分场的种田能手老队长邢国权最先报名。
邢国权是出了名的“稻痴”,种稻的手艺在农场里数一数二,就是性子有点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他带着自家的犁耙、水泵往博爱赶,路上跟赵志芳打赌:“赵场长,我要是三年把这碱地改成良田,你得请我喝顿稻香春酒!”赵志芳乐了:“别说喝酒,你要是真种出好稻子,我给你挂个‘拓荒能手’的锦旗!”
刚开始的日子,笑料和难题一样多。村民们看着邢国权在水田里插稻秧,蹲在田埂上犯嘀咕:“这把苗插这么密,不怕长不高?”邢国权不解释,只是手把手教他们分苗、插秧,末了还打趣:“你们放心,这稻子跟人一样,给点水和肥,就能长得比土岗还高!”有次下大雨,水库闸门没关紧,水漫了刚插好的秧田,邢国权光着脚在泥里捞秧苗,赵志芳带着人赶来帮忙,两人浑身是泥,却在雨里笑得响亮:“没事,这水是给稻子‘洗澡’呢,洗干净了长得更快!”
几年工夫,荒原真的变了样。东辽河水顺着新修的水渠流进稻田,春天绿油油的秧苗铺到天边,秋天金黄的稻浪翻着香,连风里都带着米甜。总场见博爱开发得红火,正式成立了博爱分场,场长是双辽知青李永成,邢国权为分场的副场长。二人紧密配合忙着搞基建:高低压电线架起来了,晚上村里的路灯亮得像星星;坑洼的土路铺成了水泥路,拖拉机跑起来再也不颠得人骨头疼;连博爱小学都盖起来了,红砖墙白窗户,孩子们的读书声比稻田里的蛙鸣还悦耳。
到了九十年代初,继任场长沈占明接过赵志芳的接力棒,继续加速了开发建设博爱分场的步伐。土岗上的坯房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白墙红瓦的新民居,整整齐齐排在稻田间,像给大地镶了道漂亮的边。新的博爱分场场长邢国权当年跟赵志芳打的赌也兑现了——不仅稻子长得好,村民们的腰包也鼓了,不少人买了拖拉机、电视机,逢年过节还能去镇上赶集买新衣服。有次老村民拉着沈占明的手感慨:“多亏当年农场收了我们,不然现在还在啃碱土呢!”沈占明指着远处的稻浪,笑着看向邢国权:“这可是老场长赵志芳的功劳,还得感谢咱们现任博爱分场的邢场长的‘稻子经’!”邢国权挠挠头,递过一瓶高粱酒:“别光说我,走,喝酒去,就像当年和赵志芳场长一样庆祝咱们博爱这好日子!”
风又吹过博爱稻田、吹过八一水库,只是如今的风里,没有了沙砾的粗糙,只有稻穗的温柔和炊烟的暖。站在高岗上远望,白墙红瓦映着金黄稻浪,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得很远,像是在给这片土地,唱着一首关于开拓与新生的歌。
